The Project Gutenberg EBook of Bei Meng Suo Yan, by Yenchiung Sun This eBook is for the use of anyone anywhere at no cost and with almost no restrictions whatsoever. You may copy it, give it away or re-use it under the terms of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cense included with this eBook or online at www.gutenberg.net Title: Bei Meng Suo Yan Author: Yenchiung Sun Release Date: May 1, 2008 [EBook #25173] Language: Chinese Character set encoding: UTF-8 *** START OF THIS PROJECT GUTENBERG EBOOK BEI MENG SUO YAN *** Produced by Yan-Qiong Huang 唐自廣明亂離,秘籍亡散。武宗已後,寂寞無聞,朝野遺芳,莫得傳播。僕生自岷峨,官於荊郢。咸京故事,每愧面牆,游處之間,專於博訪。頃逢故鳳翔楊玭少尹,多話秦中平時舊說,常記於心。他日渚宮見元澄中允,款狎笑語,多符其說。元公謂舊族一二子弟曰:「諸賢生在長安,聞事不迨富春。此則存好問之所宏益也。」厥後每聆一事,未敢孤信,三復參校,然始濡毫。非但垂之空言,亦欲因事勸戒。三紀收拾筐篋,爰因公退,咸取編連。先以唐朝達賢一言一行列於談次,其有事類相近,自唐至後唐、梁、蜀、江南諸國所得聞知者,皆附其末,凡纂得事成三十卷。《禹貢》云:「雲土夢作乂。」《傳》有「畋於江南之夢」。鄙從事於荊江之北,題曰《北夢瑣言》,瑣細形言,大即可知也。雖非經緯之作,庶勉後進子孫,俾希仰前事,亦絲麻中菅蒯也。通方者幸勿多誚焉。 宣宗稱進士   唐宣宗皇帝,好儒雅,每直殿學士從容,未嘗不論前代興亡。頗留心貢舉,嘗於殿柱上自題曰:「鄉貢進士李某。」或宰臣出鎮,賦詩以贈之,詞皆清麗。凡對宰臣言政事,即終日忘倦。洎僖宗皇帝,好蹴球、鬥雞為樂,自以能於步打,謂俳優石野豬曰:「聯若作步打進士,亦合得一狀元。」野豬對曰:「或遇堯、舜、禹、湯作禮部侍郎,陛下不免且落第。」帝笑而已。原其所好優劣,即聖政可知也。   李太尉英俊   太尉李德裕,幼神俊,憲宗賞之,坐於膝上。父吉甫,每以敏辯誇於同列。武相元衡召之,謂曰:「吾子在家,所嗜何書?」意欲探其志也。德裕不應。翌日,元衡具告吉甫,因戲曰:「公誠涉大癡耳!」吉甫歸以責之,德裕曰:「武公身為帝弼,不問理國調陰陽,而問所嗜書。書者,成均禮部之職也。其言不當,所以不應。」吉甫復告,元衡大慚。由是振名。   鄭光免稅   宣宗舅鄭光,敕賜雲陽、鄠縣兩莊,皆令免稅。宰臣奏恐非宜,詔曰:「朕以光元舅,欲優異之,初不細思,是免其賦。爾等每於匡救,必盡公忠。親戚之間,人所難議,苟非愛我,豈盡嘉言!庶事能如斯,天下何憂不治?有始有卒,當共守之。」尋罷。葆光子同僚嘗買一莊,喜其無稅,乃謂曰:「天下莊產,未有不徵。」同僚以私券見拒,爾後子孫為縣宰定稅,求祈不暇。國舅尚爾,庶僚胡為!   再興釋教   武宗嗣位,宣宗居皇叔之行,密游外方,或止江南名山,多識高道僧人。初聽政,謂宰相曰:「佛者,雖異方之教,深助理本,所可存而勿論,不欲過毀,以傷令德。」乃遣下詔,會昌中靈山古蹟招提棄廢之地,並令復之,委長吏擇僧之高行者居之,唯出家者不得忘度也。懿宗即位,唯以崇佛為事。相國蕭仿、裴坦時為常侍、諫議,上疏極諫,其略云:「臣等聞玄祖之道,用慈儉為先﹔素王之風,以仁義是首。相沿百世,作則千年。至聖至明,不可易也。如佛者,生於天竺,去彼王宮,割愛中之至難,取滅後之殊勝。名歸象外,理出塵中,非為帝王所能慕也。」廣引無益有損之義,文多不錄,文理婉順,與韓愈元和中上《請除佛骨表》不異也。懿皇雖聽覽稱獎,竟不能止。末年迎佛骨,才至京師,俄而晏駕。識者謂大喪之兆也。   鄭氏女廬墓   唐大中年,兗州奏:「先差赴慶州行營押官鄭神佐陣沒,其室女年二十四,先亡父未行營已前,許嫁右驍雄軍健李玄慶,未受財禮。阿鄭知父神佐陣沒,遂與李玄慶休親,截髮往慶州北懷安鎮,收亡父遺骸,到兗州瑕丘縣進賢鄉,與亡母合葬訖,便於塋內築廬。」識者曰:「女子適邊,取父遺骸合葬,烈而且孝,誠可嘉也。廬墓習於近俗,國不能禁,非也。」廣引《禮經》而證之。   日本國王子棋   唐宣宗朝,日本國王子入貢,善圍棋。帝令待詔顧師言與之對手。王子出本國如楸玉局、冷暖玉棋子。蓋玉之蒼者,如楸玉色,其冷暖者,言冬暖夏涼。人或過說,非也。王子至三十三下,師言懼辱君命,汗手死心始敢落指。王子亦凝目縮臂數四,竟伏不勝。回謂禮賓曰:「此第幾手?」答曰:「其第三手也。」王子願見第一手,禮賓曰:「勝第三,可見第二﹔勝第二,可見第一。」王子撫局歎曰:「小國之一,不及大國之三!」此夷人也,猶不可輕,況中國之士乎!   葆光子曰:「蜀簡州刺史安重霸黷貨無厭。部民有油客子者,姓鄧,能棋,其力?贍。安輒召與對敵,只令立侍。每落一子,俾其退立於西北牖下,俟我算路,然後進之。終日不下十數子而已。鄧生倦立且饑,殆不可堪。次日又召,或有諷鄧生曰:『此侯好賂,本不為棋,何不獻效而自求退?』鄧生然之,以中金十鋌獲免。良可笑也。」   駁杜預   大中時,工部尚書陳商立《漢文帝廢喪議》、立《春秋左傳學議》,以「孔聖修經,褒貶善惡,類例分明,法家流也﹔左丘明為魯史,載述時政,惜忠賢之泯滅,恐善惡之失墜,以日繫月,修其職官,本非扶助聖言,緣飾經旨,蓋太史氏之流也。舉其《春秋》,則明白而有實﹔合之《左氏》,則叢雜而無徵。杜元凱曾不思夫子所以為經,當與《詩》、《書》、《周易》等列﹔丘明所以為史,當與司馬遷、班固等列,取二義乖剌不侔之語,參而貫之,故微旨有所未周,琬章有所未一。」文多不載。   又睹吳郡陸龜蒙,亦引啖助、趙匡為證,正與陳工部義同。葆光子同僚王公貞范,精於《春秋》,有駁正元凱之謬,條緒甚多,人咸訝之,獨鄙夫嘗以陳、陸、啖、趙之論竊然之。非苟合也,唯義所在。   李太尉抑白少傅   白少傅居易,文章冠世,不躋大位。先是,劉禹錫大和中為賓客時,李太尉德裕同分司東都,禹錫謁於德裕曰:「近曾得白居易文集否?」德裕曰:「累有相示,別令收貯,然未一披。今日為吾子覽之。」及取看,盈其箱笥,沒於塵坌。既啟之而復卷之,謂禹錫曰:「吾於此人,不足久矣。其文章精絕,何必覽焉!但恐回吾之心,所以不欲觀覽。」其見抑也如此。衣冠之士,並皆忌之,咸曰:「有學士才,非宰臣器。」識者於其答制中見經綸之用,為時所排,比賈誼在漢文之朝,不為卿相知。人皆惜之。葆光子曰:「李衛公之抑忌白少傅,舉類而知也。初,文宗命德裕論朝中朋黨,首以楊虞卿、牛僧孺為言。楊、牛即白公密友也。其不引翼,義在於斯。非抑文章也,慮其朋比而掣肘也。」   牛僧孺奇士   相國牛僧孺,字思黯,或言牛仙客之後,居宛、葉之間。少單貧,力學,有倜儻之志。唐永貞中,擢進士第,時與同輩過政事堂,宰相謂曰:「掃廳奉候。」僧孺獨出曰:「不敢。」眾聳異之。元和初登制科,歷省郎、中書舍人、御史、中書門下平章事、揚州建州兩鎮、東都留守、左僕射。先是,撰《周秦行記》,李德裕切言短之。大中初卒,未賜諡。後白敏中入相,乃奏定諡曰「簡」,白居易曰「文」。葆光子曰:「僧孺登庸,在德裕之先,又非忌才所能掩抑。今以牛之才術比李之功勛,自然知其臧否也。且《周秦行記》非所宜言,德裕著論而罪之,正人覽《記》而駭之,勿謂衛公掩賢妒善,牛相不罹大禍,亦幸而免!」   令狐滈預拔文解   唐大中末,相國令狐綯罷相,其子滈應進士舉,在父未罷相前,預拔文解及第。諫議大夫崔瑄上疏,述滈弄父權,勢傾天下。以「舉人文卷須十月前送納,豈可父身尚居於樞務,男私拔其解名,干撓主司,侮弄文法,恐奸欺得路,孤直杜門」云云,請下御史臺推勘。疏留中不出。葆光子曰:「令孤公在大中之初,傾陷李太尉,唯以附會李紳而殺吳湘,又擅改元和史,又言賂遺閹宦。殊不似德裕立功於國,自儉立身,掎其小瑕,忘其大美。洎身居巖廟,別無所長,諫官上章,可見之矣。與朱崖之終始,殆難比焉。」   劉三復記三生事   唐大和中,李德裕鎮浙西。有劉三復者,少貧,苦學有才思。時中人齎御書至,以賜德裕。德裕試其所為,謂曰:「子可為我草表,能立就或歸以創之?」三復曰:「文理貴中,不貴其速。」德裕以為當言。三復又請曰:「漁歌樵唱,皆傳公述作,願以文集見示。」德裕出數軸與之。三復乃體而為表,德裕嘉之,因遣詣闕求試。果登第,歷任臺閣。三復能記三生事,云曾為馬,馬常患渴,望驛而嘶,傷其蹄則心連痛。後三復乘馬過磽确之地,必為緩轡,轍有石,必去之。其家不施門限,慮傷馬蹄也。其子鄴,敕賜及第,登廊廟,上表雪德裕,以朱崖神櫬歸葬洛中,報先恩也。士大夫美之。   禿角犀   杜邠公悰,司徒佑之孫,父曰從郁,歷遺補畿令。悰尚憲宗岐陽公主,累居大鎮,復居廊廟。無他才,未嘗延接寒素,甘食竊位而已。有朝士貽書於悰曰:「公以碩大敦龐之德,生於文明之運。矢厥謨猷,出入隆顯。」極言譏之,文多不錄。時人號為「禿角犀」。凡蒞藩鎮,未嘗斷獄,繫囚死而不問,宜其責之。嗚呼!處高位而妨賢,享厚祿以豐己,無功於國,無德於民。富貴而終,斯又何人也!子孫不享,何莫由斯!   魏文貞公笏   唐文宗皇帝謂宰相曰:「太宗得魏徵,采拾闕遺,弼成聖政。今我得魏?,於疑似之間,必極匡諫。雖不敢希及貞觀之政,庶幾處無過之地。今授?右補闕。」委舍人善為之詞。又問?曰:「卿家有何圖書?」?曰:「家書悉無,唯有文貞公笏在。」文宗令進來。鄭覃在側,曰:「在人不在笏。」文宗曰:「卿渾未曉。但『甘棠』之義,非要笏也。」 皮日休獻書   咸通中,進士皮日休進書兩通,其一請以《孟子》為學科,其略云:「臣聞聖人之道,不過乎經﹔經之降者,不過乎史﹔史之降者,不過乎子﹔子不異道者,《孟子》也。捨是而諸子者,必斥乎經史,為聖人之賊也。」云云。文多不載。請廢莊、列之書,以《孟子》為主。有能通其義者,其科選請同明經也。其二請以韓文公愈配饗太學,其略曰:「臣聞聖人之道,不過乎求用。用於生前,則一時可知也﹔用於死後,則萬世可知也。」云云。又云:「孟子、荀卿翼輔孔道,以至於文中子。文中子之道曠矣,其幾於室授者,唯韓愈焉。蹴及楊、墨,蹂踐釋、老,故得孔道,炳然如日星焉。吾唐以來,一人而已。苟不得在二十一賢之數列,則典禮未為備也。」   日休先字逸少,後字襲美,襄陽竟陵人也。業文,隱鹿門山,號醉吟先生,竊比大聖。榜未及第,禮部侍郎鄭愚以其貌不揚,戲之曰:「子之才學甚富,如一目何?」休對曰:「侍郎不可以一目廢二目。」謂不以人廢言也。舉子咸推伏之。官至國子博士。寓蘇州,與陸龜蒙為文友。著《文藪》十卷、《皮子》三卷,人多傳之。黃寇中遇害,其子為錢尚父吳越相。   宰相怙權(溫庭筠附。)   宣宗時,相國令狐綯最受恩遇而怙權,尤忌勝己。以其子滈不解而第,為張雲、劉蛻、崔瑄疊上疏疏之。宣宗優容,綯出鎮維揚,上表訴之冤,其略云:「一從先帝,久次中書,得臣恩者謂臣好,不得臣恩者謂臣弱。臣非美酒美肉,安能啖眾人之口?」時以執己之短,取誚於人。或云曾以故事訪於溫岐,對以:「其事出《南華》。」且曰:「非僻書也。」或冀相公燮理之暇時,宜覽古。綯益怒之,乃奏岐有才無行,不宜與第。會宣宗私行,為溫岐所忤,乃授方城尉。所以岐詩云:「因知此恨人多積,悔讀《南華》第二篇。」   又李商隱,綯父楚之故吏也,殊不展分。商隱憾之,因題廳閣,落句云:「郎君官重施行馬,東閣無因許再窺。」亦怒之。官止使下員外也。江東羅隱亦受知於綯,畢竟無成。有詩《哭相國》云:「深恩無以報,底事是柴荊。」以三才子怨望,即知綯之遺賢也。   駱山人告王庭湊   唐田弘正之領鎮州,三軍殺之而立王庭湊,即王武俊支屬也。庭湊生於別墅,嘗有鳩數十隻,朝集庭樹,幕集簷下。有里人駱德播異之。及長,駢脅,善《陰符》、《鬼谷》之書。歷軍職,得士心。曾使河陽回,在中路,以酒困寢於路隅。忽有一人荷策而過,熟視之,曰:「貴當列土,非常人也。」僕者寤,以告庭湊,庭湊馳數里及之,致敬而問,自云:「濟源駱山人也。向見君鼻中之氣,左如龍而右如虎。龍虎氣交王在今秋,子孫相繼滿一百年。」又云:「家之庭合有大樹,樹及於堂,是其兆也。」是年果為三軍扶立為留後。歸別墅,而庭樹婆娑,暗庇舍矣。墅西飛龍山神,庭湊往祭之。將及祠百步,有人具冠冕,折腰於庭湊。及入廟,神乃側坐。至今面東,起宇尚存焉。庭湊清儉公正,忠於朝廷,勤於軍民,子孫世嗣為鎮帥。至朱梁時,王鎔封趙王,為部將張文禮滅之。   授任致寇   唐馬植相公,曾鎮安南,安撫軍民,懷柔蠻獠,廢珠池,尚儉素。李琢後鎮是邦,用法大酷,軍城遠出而屬南蠻,六七年間,勞動兵役。咸通七年,高駢收復之。先是,荊、徐間徵役拒蠻,人甚苦之。有舉子聞許卒二千沒於蠻鄉,有詩刺曰:「南荒不擇吏,致我交趾覆。聯綿三四年,致我交趾辱。懦者鬥則退,武者兵益黷。軍容滿天下,戰將多金玉。刮得齊民瘡,分為猛士祿。雄雄許昌師,忠武冠其族。去為萬騎風,住為一川肉。時有踐卒回,千門萬戶哭。哀聲動閭里,怨氣成山谷。誰能聽鼓聲,不忍看金鏃。念此堪淚流,悠悠潁川綠。」吟此詩,有以見失於授任,為國家生事。《大東》之苦,斯其類乎!   高駢開海路(王審知開海附。)   安南高駢奏開本州海路。初,交趾以北,距南海有水路,多覆巨舟。駢往視之,乃有橫石隱隱然在水中。因奏請開鑿,以通南海之利。其表略云:「人牽利楫,石限橫津。才登一去之舟,便作九泉之計。」時有詔聽之,乃召工者,啖以厚利,竟削其石。交、廣之利,民至今賴之以濟焉。或言駢以術假雷電以開之,未知其詳。   葆光子嘗聞閩王王審知患海畔石碕為舟楫之梗,一夜,夢吳安王(即吳子胥也。)許以開導,乃命判官劉山甫躬往祈祭。三奠才畢,風雷勃興,山甫憑高觀焉,見海中有黃物,可長千百丈,奮躍攻擊。凡三日,晴霽,見石港通暢,便於泛涉。於時錄奏,賜名「甘棠港」。即渤海假神之力,又何怪焉?亦號此地為「天威路」,實神功也。   放孤寒三人及第(科松蔭花事附。)   咸通中,禮部侍郎高知舉,榜內孤貧者公乘億,賦詩三(一作「二」。)百首,人多書於屋壁。許棠有《洞庭詩》尤工,詩人謂之「許洞庭」。最奇者有聶夷中,河南中都人,少貧苦,精於古體,有《公子家》詩云:「種花於西園,花發青樓道。花下一禾生,去之為惡草。」又《詠田家》詩云:「父耕原上田,子斸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又云:「鋤禾當日午,汗滴禾下土。誰念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又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穀。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我願君王心,化為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所謂言近意遠,合《三百篇》之旨也。盛得三人,見湜之公道也。   葆光子嘗有同僚,示我調舉時詩卷,內一句云:「科松為蔭花。」因譏之曰:「賈浪仙云:『空庭唯有竹,閒地擬栽松。』吾子與賈生,春蘭秋菊也。」他日赴達官牡丹宴,欄中有兩松對植,立命斧斲之,以其蔭花。此侯席上,於愚有得色,默不敢答,亦可知也。   文宗重王起   王文懿公起,三任節鎮,揚歷省寺,贈守太尉。文宗頗重之,曾為詩,寫於太子之笏以揚之,又畫儀形於便殿。師友目之曰「當代仲尼」。雖歷外鎮,家無餘財。知其甚貧,詔以仙韶院樂官逐月俸錢五百貫給之。起昧於理家,俸入其家,盡為僕妾所有,耄年寒餒,故加給焉。於時識者以起不能陳遜,而與伶人分俸,利其苟得,此為短也。葆光子曰:「士人之家,唯恥貨殖,至於荷畚執耒,灌園鬻蔬,未有祿以代耕,豈空器而為養,安可忘甘苦不迨晨昏?今之世祿囂薄,不能撙節,稍豐則飫其狗彘,少歉則困彼妻孥,而云安貧,吾無所取。唯衣與食,所謂切身,儻德望名品未若王相國者,得不思儉而足用乎!」 盧肇為進士狀元   唐相國李太尉德裕,抑退浮薄,獎拔孤寒。於時朝貴朋黨,掌武破之,由是結怨。而絕於附會,門無賓客。唯進士盧肇,宜春人,有奇才,每謁見,許脫衫從容。舊例,禮部放榜,先稟朝廷,恐有親屬言薦。會昌三年,王相國起知舉,先白掌武。乃曰:「某不薦人,然奉賀今年榜中得一狀元也。」起未喻其旨,復進親吏於相門偵問,吏曰:「相公於舉子中,獨有盧肇,久接從容。」起相曰:「果在此也。」其年盧肇為狀頭及第。時論曰:「盧雖受知於掌武,無妨主司之公道也。」   戲改畢諴相名   唐相畢諴,吳鄉人,詞學器度,冠於儕流。擢進士,未遂其志,嘗謁一受知朝士者,希為改名,以期亨達。此朝士譏其鹺賈之子,請改為「諴」字。相國忻然,受而謝之。竟以此名登第,致位臺輔。前之朝士,漸悔交集也。   段相踏金蓮(夏侯相附。)   唐段相文昌,家寓江陵。少以貧窶修進,常患口食不給,每聽曾口寺齋鐘動,輒詣謁餐,為寺僧所厭。自此乃齋後扣鐘,冀其晚屆而不逮食也。後入登臺座,連出大鎮,拜荊南節度,有詩《題曾口寺》云「曾遇闍黎飯後鐘。」蓋為此也。富貴後,打金蓮花盆,盛水濯足。徐相商致書規之,鄒平曰:「人生幾何,要酬平生不足也。」   夏侯孜相國未偶,伶俜風塵,蹇驢無故墜井。每及朝士之門,舍逆旅之館,多有齟齬,時人號曰「不利市秀才」。後登將相。何先塞而後通也?(或云:「王播相公未遇,題揚州佛寺詩。」及荊南人云:「是段相。」亦兩存之。)   李固言相國為柳表所誤   唐李固言,生於鳳翔莊墅,雅性長厚,未習參謁。始應進士舉,舍於親表柳氏京第。諸柳昆仲,率多戲謔,以相國不諳人事,俾習趨揖之儀,俟其磬折,密於鳥巾上帖文字云:「此處有屋僦賃。」相國不覺,及出,朝士見而笑之。許孟容守常侍,朝中鄙此官,號曰「貂郤」,固不能為人延譽也。相國始以所業求知,謀於諸柳,諸柳與導行捲去處,先令投謁許常侍。相國果詣騎省,高陽公慚謝曰:「某官緒極閒冷,不足發君子聲采。」雖然,已藏之於心。又睹烏巾上文字,知其樸質。無何,來年許公知禮闈,李相國居狀頭及第。是知柳氏之戲侮,足致隴西之速遇也。   杜邠公不恤親戚   杜邠公悰,位極人臣,富貴無比。嘗與同列言:「平生不稱意有三,其一,為澧州刺史﹔其二,貶司農卿﹔其三,自西川移鎮廣陵,舟次瞿塘,左右為駭浪所驚,呼喚不暇,渴甚,自潑湯茶吃也。」鎮荊州日,諸院姊妹多在渚宮寄寓,貧困尤甚,相國未嘗拯濟。至於節臘,一無沾遺。有乘肩輿至衙門詬罵者,亦不省問之。凡蒞方鎮,不理獄訟。在鳳翔洎西川,繫囚畢政,無輕無重,任其殍殕。人有從劍門拾得裹漆器文書,乃成都具獄案牘。略不垂愍,斯又何心哉!(未嘗薦賢,時號「禿角犀」。)   李光顏太師選佳婿   李太師光顏,以大勛康國,品位穹崇。愛女未聘,幕僚謂其必選佳婿,因從容語次,盛譽一鄭秀才詞學門閥,人韻風流異常,冀太師以子妻之。他日又言之,太師謝幕僚曰:「李光顏一健兒也,遭遇多難,偶立微功,豈可妄求名族,以掇流言乎?某已選得一佳婿,諸賢未見。」乃召一客司小將,指之曰:「此即某女之匹也。」超三五階軍職,厚與金帛而已。從事許當曰:「李太師建定難之勛,懷弓藏之慮。武寧保境,止務圖存。而欲結援名家,非其志也。與夫必娶高、國,求婚王、謝,何其遠哉!」(王特尚書與太師宅重疊姻戚,常語之。)   王文公叉手睡(司空圖附。)   王文公凝,清修重德,冠絕當時。每就寢息,必叉手而臥,慮夢寐中見先靈也。食餺飥麵,不過十八片。曾典絳州。   於時司空圖侍郎方應進士舉,自別墅到郡謁見,後更不訪親知,閽吏遽申司空秀才出郭矣﹔或入郭訪親知,即不造郡齋。琅琊知之,謂其專敬,愈重之。及知舉日,司空一捷,列第四人登科。同年訝其名姓甚暗,成事太速。有鄙薄者,號為「司徒空」。琅琊知有此說,因召一榜門生開筵,宣言於眾曰:「某叨忝文柄,今年榜帖,全為司空先輩一人而已。」由是聲采益振。爾後為御史分司。舊相盧公攜訪之,乃留詩曰:「氏族司空貴,官班御史雄。老夫如且在,未可歎途窮。」其為名德所重也如此。   河中餞劉相瞻   唐相國劉公瞻,其先人諱景,本連州人,少為漢南鄭司徒掌箋札,因題商山驛側泉石,滎陽奇之,勉以進修,俾前驛換麻衣,執贄之後致解薦,擢進士第,歷臺省。瞻相孤貧有藝,雖登科第,不預急流。任大理評事日,饘粥不給。嘗於安國寺相識僧處謁餐,留所業文數軸,置在僧几。致仕劉軍容玄冀游寺,見此文卷,甚奇之。憐其貧窶,厚有濟恤。又知其連州人,朝無強援,謂僧曰:「某雖閒廢,能為此人致宰相。」爾後授河中少尹,幕僚有貴族浮薄者蔑視之。一旦有命徵入,蒲尹張筵而祖之。浮薄幕客呼相國為尹公,曰:「歸朝作何官職?」相國對曰:「得路即作宰相。」此郎大笑之,在席亦有異其言者。自是以水部員外知制誥,相次入翰林,以至大拜也。(王屋匡一上人細話之。)   李氏瑞槐(趙令公檽棗附。)   唐相國李公福,河中永樂有宅,庭槐一本抽三枝,直過當舍屋脊,一枝不及。相國同堂昆弟三人,曰石、曰程,皆登宰執,唯福一人,歷鎮使相而已。   近者石晉朝趙令公瑩家,庭有檽棗樹,婆娑異常,四遠俱見。有望氣者詣其鄰里,問人云:「此家合有登宰輔者。」里叟曰:「無之。然趙令先德小字『相之兒』,得非此應乎?」術士曰:「王氣方盛,不在身,當其子孫爾。」後中令由太原判官大拜,出將入相,則前言果效矣。   凡士之宦達,非止一途,或以才升,或以命遇,則盛衰之氣亦隨人而效之。向者槐、棗異常,豈非王氣先集耶。不然,何榮茂挺特拔聳之如是也?(隴西事得於李載仁大夫﹔天水事得於長陽宰康張,甚詳悉也。)   高太尉決禮佛僧   唐渤海王太尉高公駢鎮蜀日,因巡邊至資中郡,舍於刺史衙。對郡山頂有開元佛寺,是夜黃昏,僧徒禮贊,螺唄間作。渤海命軍候悉擒械之,來晨笞背斥逐。召將吏而謂之曰:「僧徒禮念,亦無罪過。但以此寺十年後,當有禿丁數千作亂,我故以是厭之。」其后土人皆髡髮執兵,號大髡小髡,據此寺為寨,陵脅州將。果葉渤海之言。時稱駢好妖術,斯亦或然之驗與。(得於資中處士王迢。)   王中令鐸拒黃巢   唐王中令鐸,重德名家,位望崇顯,率由文雅,然非定亂之才。鎮渚宮為都統,以御黃巢。寇兵漸近。先是,赴鎮以姬妾自隨,其內未行,本以妒忌,忽報夫人離京在道,中令謂從事曰:「黃巢漸以南來,夫人又自北至。旦夕情味,何以安處?」幕僚戲曰:「不如降黃巢。」公亦大笑之。洎荊州失守,復把潼關。黃巢差人傳語云:「令公儒生,非是我敵。請自退避,無辱鋒刃。」於是棄關,隨僖皇播遷於蜀。再授都統,收復京都,大勛不成,竟罹非命。時議曰:「黃巢過江,高太尉不能拒捍,豈王中令儒懦所能應變乎?」落都統後有詩,其要云:「敕詔已聞來闕下,檄書猶未遍軍前。」亦志在其中也。(黃巢起廣州,自號義軍百萬都統,上表先陳犯闕之意,其詞云:「儻便歸降,必有升獎。」朝廷恥笑。)   路侍中巾裹   唐路侍中嚴,風貌之美,為世所聞。鎮成都日,委執政於孔目吏邊咸,日以妓樂自隨,宴於江津。都人士女懷擲果之羨,雖衛玠、潘岳,不足為比。善巾裹,蜀人見必效之。後乃翦紗巾之腳,以異於眾也。閭巷有袨服修容者,人必譏之曰:「爾非路侍中耶!」嘗過鬻豚之肆,見儈豕者謂屠者曰:「此豚端正,路侍中不如。」用之比方,良可笑也。以官妓行雲等十人侍宴。移鎮渚宮日,於合江亭離筵贈行雲等《感恩多》詞,有「離魂何處斷,煙雨江南岸。」至今播於倡樓也。   李勛尚書發憤(趙觀文附。)   薛能尚書鎮鄆州,見舉進士者必加異禮。李勛尚書先德為衙前將校,八座方為客司小子弟,亦負文藻,潛慕進修,因捨歸田里。未逾歲,服麻衣,執所業於元戎。左右具白其行止,不請引見。元戎曰:「此子慕善,才與不才,安可拒之?某今自見其人質清秀,復覽其文卷,深器重之。」乃出郵巡職牒一通,與八座先德,俾罷職司閒居,恐妨令子修進。爾後果策名第,揚歷清顯,出為鄆州節度也。(八座事,得之王屋山僧匡一,甚詳。近代進士趙觀文、桂州小軍杜狀元及弟,乃才舉也。)   鄭愚尚書錦半臂   唐鄭愚尚書,廣州人,雄才奧學,擢進士第,揚歷清顯,聲稱烜然。而性本好華,以錦為半臂。崔魏公鉉鎮荊南,滎陽除廣南節制,經過,魏公以常禮延遇。滎陽舉進士時,未嘗以文章及魏公門,此日於客次換麻衣,先贄所業。魏公覽其卷首,尋已賞歎,至三四,不覺曰:「真銷得錦半臂也。」又以魏公故相,合具軍儀廷參,不得已而受之。魏公曰:「文武之道,備見之矣。」其欽服形於辭色也。或曰:「滎陽因醉眠,左右見一白豬。」蓋杜徵南蛇吐之類。   韋宙相足穀翁   唐相國韋公宙,善治生。江陵府東有別業,良田美產,最號膏腴,而積稻如坻,皆為滯穗。咸通初,除廣州節度使,懿宗以番禺珠翠之地,垂貪泉之戒。京兆從容奏對曰:「江陵莊積穀尚有七千堆,固無所貪。」懿皇曰:「此可謂之『足穀翁』也。」   李當尚書竹籠(崔?二子附。)   唐李當尚書鎮南梁日,境內多有朝士莊產,子孫僑寓其間,而不肖者相效為非。前政以其各有階緣,弗克禁止,閭巷苦之。八座嚴明有斷,處分寬織蔑籠,召其尤者,詰其家世譜第、在朝姻親,乃曰:「郎君籍如是地望,作如此行止,無乃辱於存亡乎?今日所懲,賢親眷聞之,必賞老夫。勉旃!」遽命盛以竹籠,沉於漢江。由是其儕惕息,各務戢斂也。   崔?侍御家寄荊州,二子兇惡。節度使劉都尉判之曰:「崔氏二男,荊南三害。」不免行刑也。   吳行魯溫溲器(厲圖南附。)   唐吳行魯尚書,彭州人。少年事內官西門軍容,小心畏慎,每夜常溫溺器以奉之,深得中尉之意。或一日為洗足,中尉以腳下文理示之曰:「如此文理,爭教不作十軍容使?」行魯拜曰:「此亦無憑。某亦有之,何為常執廝僕之役?」乃脫屨呈之。中尉嗟歎謂曰:「汝但忠孝,我終為汝成之。」爾後假以軍職,除彭州刺史,盧耽相公表為西川行軍司馬。禦蠻有功,歷東、西川、山南三鎮節旄。《除西川制》云:「為命代之英雄,作人中之祥瑞。」譏之也。   歷圖南為西川副使,隨府罷職。行魯欲延辟之。圖南素薄行魯,聞之大笑曰:「不能翦頭刺面,而趨侍健兒乎!」自使院乘馬,不歸私第,直出北郭。家人遽結束而追之。張雲起居為成都少尹,常出輕言,為行魯酖殺之。   崔侍中省刑獄   唐崔侍中安潛,崇奉釋氏,鮮茹葷血﹔唯於刑辟,常自躬親,雖僧人犯罪,未嘗屈法。於廳事前慮囚,必溫顏恤惻,以盡其情。有大辟者,俾先示以判語,賜以酒食,而付於法。鎮西川三年,唯多蔬食。宴諸司,以麵及蒟蒻之類染作顏色,用像豚肩、羊臑、膾炙之屬,皆逼真也。時人比於梁武。而頻於宅使堂前弄傀儡子,軍人百姓穿宅觀看,一無禁止。而中壼預政,以玷盛德,惜哉!   劉蛻山人不祭先祖   唐劉舍人蛻,桐廬人。早以文學應進士舉,其先德戒之曰:「任汝進取,窮之與達,不望於汝。吾若沒後,慎勿祭祀。」乃乘扁舟以漁釣自娛,竟不知其所適。(不審是隱者,為復是漁師,莫曉其端倪也。)紫微歷登華貫,出典商於,霜露之思,於是乎止。臨終亦戒其子,如先考之命。蜀禮部尚書纂,即其息也,嘗與同列言之。君子曰:「名教之家,重於喪祭。劉氏先德,是何人斯?苟同隱逸之流,何傷菽水之禮?紫微以儒而進,爵比通侯,遵乃父之緒言,紊先王之舊制,以時(一作「報本」。)之敬,能便廢乎?大彭通人,抑有其說,時未喻也。」   杜審權斥馮涓   大中四年,進士馮涓登第,榜中文譽最高。是歲,新羅國起樓,厚齎金帛,奏請撰記,時人榮之。初除京兆府參軍,恩地即杜相審權也。杜有江西之拜,制書未行,先召長樂公密話,垂延辟之命,欲以南昌箋奏任之,戒令勿泄。長樂公拜謝,辭出宅,速鞭而歸。於通衢遇友人鄭(上宗下貝),見其喜形於色,駐馬懇詰。長樂遽以恩地之辟告之。滎陽尋捧刺詣京兆門謁賀,具言得於馮先輩也。京兆嗟憤,而鄙其淺露。洎制下開幕,馮不預焉,心緒憂疑,莫知所以。廉車發日,自霸橋乘肩輿,門生咸在,長樂拜別,京兆公長揖馮曰:「勉旃!」由是囂浮之譽,遍於搢紳,竟不通顯。中間有涉交通中貴,愈招清議,官止祠部郎中、眉州刺史。仕蜀,至御史大夫。   不肖子三變   唐咸通中,荊州有書生號「唐五經」者,學識精博,實曰鴻儒。旨趣甚高,人所師仰,聚徒五百輩,以束脩自給。優游卒歲,有西河、濟南之風,幕寮多與之游。常謂人曰:「不肖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鬻莊而食也﹔第二變為蠹魚,謂鬻書而食也﹔第三變為大蟲,謂賣奴婢而食也。」三食之輩,何代無之?   薛保遜輕薄   薛保遜,名家子,恃才與地,凡所評品,士子以之升降,時號為「浮薄」。相國夏侯孜尤惡之。其堂弟因名保厚以異之,由是不睦。內子盧氏,與其良人操尚略同。因季父薛監來省,盧新婦出參。俟其去後,命水滌門閾。薛監知而大怒,經宰相疏之,保遜因謫授澧州司馬,凡七年不代。夏侯孜出鎮,魏相?登庸,方有徵拜,而殞於郡。   愚曾睹薛文數幅,其一云:「餞交親於灞上,止逆旅氏,見數物象人。詰之,口輒動,皆云江、淮、嶺表州縣官也。嗚呼,天之生民,為此輩笞撻!」又《觀優》云:「緋胡折窣,莽轉而出。眾人皆笑,唯保遜不會。」其輕物皆此類也。盧虔灌罷夔州,以其為姊妹夫,逕至澧州慰省。回至郵亭,回望而笑曰:「豈意薛保遜一旦接軍事李判官,打《楊柳枝》乎!」(澧州老軍將周藹,舊曾服事,備言之。)   陳會螳螂賦   蜀之士子,莫不酤酒,慕相如滌器之風也。陳會郎中,家以當壚為業,為不掃街,官吏毆之。其母甚賢,勉以修進,不許歸鄉,以成名為期。每歲?糧紙筆、衣服僕馬,皆自成都齎致。郎中業八韻,唯《螳螂賦》大行。大和元年及第,李相固言覽報狀,處分廂界,收下酒旆,闔其戶,家人猶拒之。逡巡賀登第,乃聖善獎訓之力也。後為白中令子婿,西川副使,連典彭、漢兩郡而終。   劉僕射荔枝圖   唐劉僕射崇龜,以清儉自居,甚招物論。嘗召同列餐苦??鑼,朝士有知其矯,乃潛問小蒼頭曰:「僕射晨餐何物?」蒼頭曰:「潑生吃了也。」朝士聞而哂之。及鎮番禺,效吳隱之為人。京國親知貧乏者顒俟濡救,但畫荔枝圖,自作賦以遺之。後薨於嶺表。扶護靈櫬,經渚宮,家人鬻海珍珠翠於市,時人譏之。   趙大夫號無字碑(張策附。)   唐趙大夫崇,凝重清介,門無雜賓,慕王濛、劉真長之風也。標格清峻,不為文章,號曰「無字碑」。每遇轉官,舊例各舉一人自代,亞臺未嘗舉人,云:「朝中無可代己也。」世亦以此少之。   梁相張策嘗為僧,返俗應舉。亞臺鄙之。或曰:「劉軻、蔡京,得非僧乎?」亞臺曰:「劉、蔡輩雖作僧,未為人知,翻然貢藝,有何不可?張策衣冠子弟,無故出家,不能參禪訪道,抗跡塵外,乃於御簾前進詩,希望恩澤。如此行止,豈掩人口。某十度知舉,十度斥之。」清河公乃東依梁主而求際會,蓋為天水拒棄,竟為梁相也。 趙令公紅拂子   唐襄州趙康凝令公,世勛嗣襲,人質甚偉,酷好修容,前後垂鏡,以整冠櫛。往往以家諱刑人。相國崔公胤出鎮湖南,由峴首。趙令逢迎開宴,崔相從容而規之曰:「聞令公以文字刑人,甚無謂也。聞名心矍,但有顰蹙,豈可笞責及人耶?」俄而近侍以紅拂子於烏巾上拂之,相國又曰:「此尤不可也。」陪僚俛首而已。天水其後漢南失守,已而奔吳,路由夏口,杜洪念公郊迓,以主座遜之,遽尸其位。其不識去就,皆此類也,竟罹禍於淮甸,宜乎。   薛氏子具軍儀   唐薛尚書能,以文章自負,累出戎鎮,常鬱鬱歎息。因有詩謝淮南寄天柱茶,其落句云:「?官乞與真拋卻,賴有詩名合得嘗。」意以節將為?官也。鎮許昌日,幕吏咸集,令其子具橐鞬,參諸幕客。幕客怪驚,八座曰:「俾渠消災。」時人以為輕薄也。蓋不得本分官,矯此以見志,非輕薄乎?   孫偓相通簡   唐相國孫公偓,寬裕通簡,不事矯異。常語於親友曰:「凡人許己,務在得中,但士行無虧,不必太苦。以我之長,彰彼之短,以我之清,彰彼之濁,幸勿為之。」後謫居衡山,情抱坦然,不以放逐而懷戚戚。每對客座,而廝僕輩紛詬毆曳,仆於面前。相國凝然,似無所睹,謂客曰:「若以怒心逢彼,即方寸自撓矣。」其性度皆此類也。相國曾乘軺至蜀,詣杜光庭先生受籙,乃曰:「嘗遇至人,話及時事,每有高棲之約。」爾後雖登臺輔,竟出官於南嶽。有詩《寄杜先生》,其要句云:「蜀國信難遇,楚鄉心更愁。我行同范蠡,師舉效浮丘。他日相逢處,多應在十洲。」唐末朝達罹穀水、白馬驛之禍,唯相國獲免焉。   柳玭大夫賞牟?   唐柳大夫玭,直清重德,中外憚之。謫授瀘州郡守,先詣東川庭參,具櫜鞬。元戎顧相彥朗堅卻之。亞臺曰:「朝廷本用見責,此乃軍府舊儀。」顧公不得已而受之。赴任,路由渝州,有牟?秀才者,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執所業謁見,亞臺獎飾甚勤。甥姪從行,以為牟子卷軸不消見遇。亞臺曰:「巴蜀多故,土豪倔起。斯乃押衙之子,獨能慕善,苟不誘進,渠即退志。以吾稱之,人必榮之。由此滅三五員草賊,不亦善乎?」子弟竊笑而服之。   孫揆尚書鋸解(劉知俊附。)   唐末,朝廷圍太原不克,以宰相張濬為都統,華帥韓建為副使,澤潞孫揆尚書以本道兵會伐。軍容使楊復恭與張相不葉,逗撓其師,因而自潰。由是貶張相為繡州牧。孫尚書為太原所執,詬罵元戎李公克用,以狗豬代之。李公大怒,俾以鋸解。雖加苦楚,而鋸齒不行。八座乃謂曰:「死狗豬!解人須用板夾,然後可得行,汝何以知之!」由此施板而鋸,方行未絕間,罵聲不歇。何乃壯而不怖!斯則君子之儒,必有勇也。   近者劉知俊自梁奔秦,自秦奔蜀,驍暴之聲,天下咸聞焉。蜀先主坐其慘酷而誅之。受戳日,章皇萬端,乞命不暇。行刑者嗟而笑之。比孫帥,何勇怯之不侔也。(孫揆尚書少年不慧,涕?狼籍,蒙然而已。十五歲適然一變,非唯時俊,乃烈士也。)   崔允相腋文   唐崔相國慎猷廉察浙西日,有瓦棺寺持《法華經》僧為門徒。或有術士言相國面上氣色有貴子。問其妊娠之所在,夫人洎妾滕間,皆無所見。相國徐思之,乃召曾侍更衣官妓而示術士,曰:「果在此也。」及載誕日,腋下有文,相次分明,即瓦棺僧名也。因命其小字緇郎。年七歲,尚不食肉。一日,有僧請見,乃掌其頰謂曰:「既愛官爵,何不食肉?」自此方味葷血,即相國胤也。崔事,一說云是終南山僧,兩存之。   諸重德好尚   唐朱崖李太尉與同列款曲,或有徵其所好者,掌武曰:「喜見未聞言、新書策。」崔魏公鉉好食新?頭,以為珍美。從事開筵,先一夕前,必到使院索新煮?頭也。杜豳公每早食饙飯乾脯。崔侍中安潛好看鬥牛。雖各有所美,而非近利,與夫牙籌金埒、錢癖穀堆,不亦遠乎!   畢舅知分(蜀楊會附。)   唐畢相諴,家本寒微,其渭陽為太湖縣伍伯(伍伯,即今號雜職行杖者。)。相國恥之,俾罷此役,為除一官。累遣致意,竟不承命。特除選人楊載宰此邑,參辭,特於私第延坐與語,期為落此猥籍,津送入京。楊令到任,具達臺旨。伍伯曰:「某下賤人也,豈有外甥為宰相耶?」楊令堅勉之,乃曰:「某每歲公稅,享六十緡事例錢。苟無敗闕,終身優渥。不審相公欲為致何官職?」楊令具以聞,相國歎賞,亦然其說,竟不奪其志也。   近者蜀相庾公傳素,與其從弟凝績,曾宰蜀州唐興縣。郎吏有楊會者,庾氏之昆弟深念之,洎迭秉蜀政,為楊會除長馬以酬之。楊會曰:「某之吏役,遠近皆知。忝冒為官,寧掩人口?豈可將數千家供待,而博一虛名長馬乎?」雖強假軍職,除授檢校官,竟不捨縣役。亦畢舅之次也。   楊蔚使君三典洋源   唐楊蔚使君典洋州,道者陳休復每到州,多止於紫極宮。弘農甚思一見,而潁川輒便他適,乃謂道士曰:「此度更來,便須申報。」或一日再至,遽令申白。俄而州將擁旆而至,方遂披揖。弘農曰:「向風久矣,幸獲祗奉,敢以將來祿算為請,勿迓造次。」潁川呼人為卿,乃謂州牧曰:「卿三為刺史。」了更無言。州牧不懌,以其曾典兩郡,至此三也。自是常以見任為終焉之所。爾後秩滿無恙,不喻其言。無何,又授此州,亦終考限。罷後又除是郡。凡三任,竟殞於是邦。三為刺史之說,果在於此乎?楊公季弟玭為愚話之。   妖人偽稱陳僕射   唐軍容使田令孜擅權,有回天之力。嘗致書於許昌,為其兄陳敬瑄求兵馬使職,節將崔侍中安潛不允。爾後崔公移鎮西川,敬瑄與楊師立、牛勖、羅元杲以打球爭三川,敬瑄獲頭籌,制授右蜀節旄以代崔公。中外驚駭。報狀云,陳僕射之命,莫知誰何。青城縣彌勒會妖人(彌勒會,北中金剛禪也。)窺此聲勢,乃偽作陳僕射行李,云山東盜起,車駕必謀幸蜀,先以陳公走馬赴任。乃樹一魁妖,共翼佐之。軍府未喻,亦差迎候。至近驛,有指揮索白馬四匹,察事者覺其非常,乃羈縻之。未供承間,而真陳僕射亦連轡而至,其妖人等悉擒縛,而俟命潁川,俾隱而誅之。識者曰:「陳僕射由閹官之力,無涓塵之效。盜處方鎮,始為妖物所憑,終以自貽誅滅,非不幸也。」   哭麻劉舍人事   唐李相磎,高才奧學,冠絕群彥,為朋黨所排。洎登嚴廊,似涉由徑,雖然,亦才授也。制下之日,劉舍人崇魯抱麻而哭之。李相斥其祖禰,條上其事,具表論之。又以彭城先德受賄飲鴆,乃作《鸚鵡杯賦》,醜詞訐切,人為寒心。朝士有識者閱其表曰:「何必多言,但云倒策側龜於君前有誅,彭城子何所逃刑?」時以為然。   蔡京尚書拔顧氏昆弟   唐蔡京尚書為天德軍使,衙前小將顧彥朗、彥暉知使宅市買。八座有知人之鑒,或一日,俾其子叔向已下,備酒饌於山亭,召二顧賜宴。八座俄亦即席,約令勿起。二顧惶惑,莫喻其意。八座勉之曰:「公弟兄俱有封侯之相,善自保愛,他年願以子孫相依。」因遷其職級。洎黃寇犯闕,顧彥朗領本軍同立收復功,除東川,加使相。蔡叔向兄弟往依之,請叔向為節度副使,仍以丈人行拜之,軍府大事皆諮謀焉。大顧薨,其弟彥暉嗣之,亦至使相。   陸扆相六月及弟(盧光啟附。)   唐陸相扆舉進士,屬僖宗再幸梁、洋,隨駕至行在。於時奔避勞止,又時當六月而相國策名。爾後在翰林,暑月苦於蒸溽。同列戲之曰:「今日好造榜天。」以其進取非時也。然相國文才重德,名冠一時。朝中陸氏三人,號曰「三陸」,即相國洎希聲及威三人也。   盧相光啟,先人伏刑。爾後弟兄修飾赴舉,因謂親知曰:「此乃開荒也。」然其立性周謹,進取多途。著《初舉子》一卷。即進取諸事,皆此類也。策名後,揚歷臺省,受知於租庸張濬。清河出征並、汾,盧每致書疏,凡一事別為一幅,朝士至今效之。蓋八行重疊別紙,自公始也。唐末舉人,不問士行文藝,但勤於請謁,號曰「精切」,亦楷法於范陽公爾。其族弟汝弼,嘗為張相出徵判官,傳檄四方。其略云:「致赤子之流離,自朱邪之版蕩。」自謂人曰:「天生朱邪、赤子,供我之筆也。」俊邁亦有族昆之風。   吳融侍郎文筆   唐吳融侍郎策名後,曾依相國太尉韋公昭度,以文筆求知。每起草先呈,皆不稱旨。吳乃祈掌武親密,俾達其誠,且曰:「某幸得齒在賓次,唯以文字受眷。雖愧荒拙,敢不著力。未聞愜當,反甚憂懼。」掌武笑曰:「吳校書誠是藝士,每有見請,自是吳家文字,非干老夫。」由是改之,果愜上公之意也。散版出官,寓於江陵,為僧貫休撰詩序,以「唐來唯元、白、休師而已」。又《祭陸龜蒙文》,即云:「海內文章,止魯望而已。」自相矛盾,於時不免識者所譏。   破天荒解   唐荊州衣冠藪澤,每歲解送舉人,多不成名,號曰「天荒解」。劉蛻舍人以荊解及第,號為「破天荒」。爾來余知古、關圖、常修,皆荊州之居人也,率有高文,連登上科。關即衙前將校之子也,及第歸鄉,都押已下,為其張筵。乃指盤上醬甌戲老校曰:「要校卒為者。」其人以醋樽進之曰:「此亦校卒為者也。」席人大噱。關圖妻,即常修妹,才思婦也,有《祭夫文》行於世。   成令公為蛇繞身   唐荊州成令公汭,領蔡州軍戍江陵,為節度使張?謀害之,遂棄本都,奔於秭歸。一夜,為巨蛇繞身,幾至於殞,乃曰:「苟有所負,死生唯命。」逡巡蛇亦亡去。爾後招輯戶口,訓練士卒,沿流而鎮渚宮。尋授節旄,撫綏凋殘,勵精為理。初年居民唯一十七家,末年至萬戶。勤王奉國,通商務農,有足稱焉。朝廷號「北韓南郭」(韓即華州韓建,成令初姓郭,後歸本姓。)。有孔目官賀隱者,亦返俗僧也,端貞儉約,始為腹心,凡有闕政,賴其規贊。自賀隱物故,率由胸襟,加以騁辯陵人,又多矜伐,為識者所鄙。婦翁竺知章,乃餅匠也,言多不遜。又元子微過,皆手刃之,竟無系嗣。樓船之役,幕僚結舌,終致鄂渚之敗,惜哉!   張濬相破賊   唐黃巢犯闕,僖宗幸蜀。張相國濬白身未有名第,時在河中永樂莊居。里有一道人,或麻衣,或羽帔,不可親狎。一日,張在村路前行,後有喚:「張三十四郎,駕前待爾破賊!」回顧,乃是此道人。相國曰:「某一布衣耳,何階緣而能破賊乎?」道人勉其入蜀,適遇相國聖善疾苦,未果南行。道者乃遺兩粒丹,曰:「服此可十年無恙。」相國得藥奉親,所疾痊復。後歷登臺輔,道者亦不復見。破賊之說,何其驗哉。   薛澄州弄笏(羅九皋附。)   唐薛澄州昭緯,即保遜之子也,恃才傲物,亦有父風。每入朝省,弄笏而行,旁若無人。好唱《浣溪紗》詞。知舉後,有一門生辭歸鄉里,臨岐獻規曰:「侍郎重德,某乃受恩。爾後請不弄笏與唱《浣溪紗》,即某幸也。」時人謂之至言。有小吏常學其行步揖遜,公知之,乃召謂曰:「試於庭前,學得似則恕爾罪。」於是下簾擁姬妾而觀。小吏安詳傲然,舉動酷似。笑而捨之。   路侍中巖在西蜀,嘗夏日納涼於球場廳中,使院小吏羅九皋巾裹步履,有似裴條郎中。大貂遙見,促召衫帶,逼視方知其非。因笞之。   西嶽神斃張?   唐張策早為僧,敗道歸俗,後為梁相。先在華山雲臺觀修業,觀側有莊。其弟?亦輕易道教,因脫褻服,掛於天尊臂上,云:「借此公為我掌之。」須臾,精神恍惚,似遭毆擊,痛叫狼狽,或頓或起,如有人拖曳之狀,歸至別業而卒。斯人也,必黨於釋氏,而輕侮道尊。人之無禮,自貽陰殛,非不幸也。與嘉州崔使君開尹真君石函事同。(開石函,為冥官所錄,奪算。見《宣室志》。)李載仁郎中目睹,為愚話之。   柳婢譏蓋巨源   唐柳僕射仲郢鎮郪城,有一婢失意,將婢於成都鬻之。蓋巨源使君乃西川大校,累典雄郡,宅在苦竹溪。女儈具以柳婢言導,蓋公欲之,乃取歸其家。女工之具悉隨之,日夕賞其巧技。或一日,蓋公臨街窺窗,柳婢在侍。通衢有鬻綾羅者從窗下過,召俾就宅。蓋公於束縑內選擇邊幅,舒卷揲之,第其厚薄,酬酢可否。柳婢失聲而仆,似中風恙。命扶之而去,一無言語,但令輿還女儈家。翌日而瘳。詰其所苦,青衣曰:「某雖賤人,曾為柳家細婢,死則死矣,安能事賣絹牙郎乎?」蜀都聞之,皆嗟歎也。清族之家,率由禮門,蓋公暴貴,未知士風,為婢僕所譏,宜矣哉!   趙師儒與柳大夫唱和   唐柳玭大夫之任瀘州,泝舟經馬驍鎮。土豪趙師儒率鄉兵數千,憑高立寨,刑訟生殺,得以自專,本道署以軍職。聞五馬經過,乃棹扁舟,被褐衫,把杖子迎接,參狀云:「百姓趙師儒。」亞臺以其有職,非隸屬邑,怪而辭之。師儒曰:「巴蜀亂離,某懷集鄉人拒他盜,非敢僭幸,妄徼戎職。」亞臺欣而接之,乃駐旌旆,館於寨中,供億豐備,欽禮彌勤。師儒亦有詩句,皆陳素心,亞臺悉為和之。睹其清儉,不覺嗟歎曰:「我他年若登廊廟,必為斯人而致節察。」蓋賞其知分任真也。   祖系圖進士榜   禪門有《祖系圖》,得佛心印者,皆次列之﹔進士有《登科記》,懷將相才者,咸編綴之。而名實相違,玉石混雜,疑誤後人,良可怪也。   唐進士宇文翃,雖士族子,無文藻,酷愛上科。有女及笄,真國色也,朝之令子弟求之不得。時竇璠年逾耳順,方謀繼室。其兄諫議,叵有氣燄,能為人致登第。翃嫁女與璠,璠為言之元昆,果有所獲。相國韋公說,即其中表,甚鄙之。因滑臺杜尚書宅遭火,幾爇神柩,家人云:「老鼠尾曳火入庫內,因而延燎。」京兆謂宇文曰:「魚將化龍,雷為燒尾。近日老鼠亦有燒尾之事。」用以譏之。葆光子嘗試一僧,備諳謬妄,一旦擁徒說法,自言出世,安知他日不預《祖系》乎?是則宇文登科,後人何以知之,悲夫!   溫李齊名   溫庭雲,字飛卿,或雲作「筠」字,舊名岐,與李商隱齊名,時號曰「溫李」。才思豔麗,工於小賦,每入試,押官韻作賦,凡八叉手而八韻成。多為鄰鋪假手,號曰「救數人」也。而士行有缺,縉紳薄之。   李義山謂曰:「近得一聯句云:『遠比召公,三十六年宰輔。』未得偶句。」溫曰:「何不云:『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書。』」宣宗嘗賦詩,上句有「金步搖」,未能對。遣未第進士對之。庭雲乃以「玉條脫」續也。宣宗賞焉。又藥名有「白頭翁」,溫以「蒼耳子」為對,他皆此類也。宣宗愛唱《菩薩蠻》詞。令狐相國假其新撰密進之,戒令勿他泄,而遽言於人,由是疏之。溫亦有言云:「中書堂內坐將軍。」譏相國無學也。   宣皇好微行,遇於逆旅,溫不識龍顏,傲然而詰之曰:「公非司馬、長史之流?」帝曰:「非也。」又謂曰:「得非大參、簿、尉之類?」帝曰:「非也。」謫為方城縣尉,其制詞曰:「孔門以德行為先,文章為末。爾既德行無取,文章何以補焉?徒負不羈之才,罕有適時之用。」云云。竟流落而死也。   杜豳公自西川除淮海,溫庭雲詣韋曲杜氏林亭,留詩云:「卓氏爐前金線柳,隋家堤畔錦帆風。貪為兩地行霖雨,不見池蓮照水紅。」豳公聞之,遺絹一千匹。吳興沈徽云:「溫舅曾於江淮為親表檟楚,由是改名焉。」庭雲又每歲舉場,多借舉人為其假手。沈詢侍郎知舉,別施鋪席授庭雲,不與諸公鄰比。翌日,簾前謂庭雲曰:「向來策名者,皆是文賦托於學士,某今歲場中並無假托學士,勉旃!」因遣之,由是不得意也。   崔氏女失身為周寶妻(末山尼盧氏女附。)   浙西周寶侍中博陵崔夫人,乃乾符中時相之姊妹也。少為女道士,或云寡而冠帔,自幽獨焉。大貂素以豪俠聞,知崔有容色,乃逾垣而竊之,宗族亦莫知其存沒。爾後周除浙右,其內亦至國號,乃具車馬,偕歸崔門,曰:「昔者官職卑下,未敢先言。此際叨塵,亦不相辱。」相國不得已而容之。(此事鳳翔楊少尹說之甚詳。近代江南鍾令內子,乃盧員外之女也,亂離失身,弟兄有在班行者恥之,乃曰:「小娘子何不自殺,而偶非丈夫也。」《仙傳》有徐仙姑居南嶽魏夫人壇,群僧調之,乃自顛仆。此乃修道而靈官所衛也。)   末山尼開堂說法。禪師鄧隱峰,有道者也,試其所守,中夜挾刃入禪堂,欲行強暴,尼憚死失志。隱峰取去衵服,集眾僧以曉之,其徒立散。   王蜀先主部將張勍暴橫,鞭人之胸。典眉州,有一少尼,姿容明悟,講《無量壽經》。張欲逼辱,以死拒之,不肯破戒,因而詬罵。張乃折其齒,與其父同沈於蟆頤津也。   崔氏女、末山尼以畏懦而苟全,徐仙姑用道力而止暴,講經尼以守戒而隕命。是知女子修道,亦似一段障難,而況冶容誨淫者哉!孫舍人著《北里志》,敘朝賢子弟平康狎游之事,其旨似言盧相攜之室女,失身於外甥鄭氏子,遂以妻之,殺家人而滅口。是知平康之游,亦何傷於年少之流哉?   崔禹昌不識牛   唐世梁太祖未建國前,崔禹昌擢進士第,有別業在汴州管內。禹昌敏俊,善接對。初到夷門,希梁祖意,請陳桑梓禮,梁祖甚喜。以其不相輕薄,甚蒙管領,常預賓次,或陪褻戲。梁祖以其有莊墅,必藉牛,乃問曰:「莊中有牛否?」禹昌曰:「不識得有牛。」意是無牛,以時俗語「不識得有」對之。梁祖大怒,曰:「豈有人不識牛,謂我是村夫即識牛,渠則不識。如此輕薄,何由可奈!」幾至不測。後有人言,方漸釋怒。   張曙戲杜荀鶴   唐右補闕張曙,吏部侍郎之子,禕之姪。文章秀麗,精神敏俊,甚有時稱。所生母常戴玉天尊,黃巢亂離,莫知存沒。或有於枯骸中頭上見有玉天尊,以曙未訪遺骸,不合進取,以此阻之。後於裴贄侍郎下擢進士第,官至右補闕。曾戲同年杜荀鶴曰:「杜十四仁賢大榮幸,得與張五十郎同年。」荀鶴答曰:「張五十郎大榮幸,得與荀鶴同年。天下只聞杜荀鶴名字,豈知張五十郎耶?」彼此大咍。是知虛名不足定人優劣。曙有《擊甌賦》,其警句云:「董雙成青瑣鸞驚,啄開珠網﹔穆天子紅韁馬解,踏破瓊田。」又有《鄠郊賦》,敘長安亂離,亦《哀江南》、《悲甘陵》之比,區區之荀鶴,不足擬倫。 令狐公密狀(木團頭附。)   唐大和中,閹官恣橫,因甘露事,王涯等皆罹其禍,竟未昭雪。宣宗即位,深抑其權,末年嘗授旨於宰相令狐公。公欲盡誅之,慮其冤,乃密奏榜子曰:「但有罪莫舍,有闕莫填,自然無遺類矣。」後為宦者所見,於是南北司益相水火。洎昭宗末,崔侍中得行其志,然而玉石俱焚也已。   乾符後,宮娥皆以木團頭。自是四方效之,唯內官各自出樣,匠人曰「斲軍容頭」、「特進頭」,至是果驗也。   李遠譏曹唐   唐進士曹唐《遊仙詩》,才情縹緲,岳陽李遠員外每吟其詩而思其人。一日,曹往謁之,李倒屣而迎。曹生儀質充偉,李戲之曰:「昔者未睹標儀,將謂可乘鸞鶴。此際拜見,安知壯水牛亦恐不勝其載。」時人聞而笑之。(世謂渾詩遠賦,不如不做,言其無才藻,鄙其無教化也。)   中書蕃人事   李肇《國史補》云:「貞元末,有郎官四人,自行軍司馬賜紫而登粉署,省中謔之為四君子也。」唐自大中至咸通,白中令入拜相,次畢相諴、曹相確、羅相劭、權使相也,繼升嚴廊。崔相慎猷曰:「可以歸矣。近日中書盡是蕃人。」蓋以畢、白、曹、羅為蕃姓也。始,蔣伸相登庸,李景遜尚書西川覽報狀而歎曰:「不能伏事斯人也。」遽托疾離鎮,有詩曰:「成都十萬戶,拋若一鴻毛。」亦博陵之比也。近代吳融侍郎,乃趙崇大夫門生,即世日,天水歎曰:「本以畢、白待之,何乃乖於所望!」歉其不大拜,而亦譏當時也。   徐相譏成中令   唐乾寧中,荊南成令公汭曾為僧,盜據渚宮,尋即真命。末年騁辨,每事標特。初以澧、朗舊在巡屬,為土豪雷滿所據,奏請割隸。相國徐公彥若在中書,不為處置,由是銜之。相國出鎮番禺,路由渚宮,成令雖加接延,而常怏怏。饌後更席而坐,詭辯鋒起。相國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滿者,偏州一伙草賊耳,令公不能加兵,而怨朝廷乎?」成公赧焉而屈。東海文雅高談,聽之亹亹。成令雖甚敬憚,猶以嶺外黃茅瘴患者髮落而戲曰:「黃茅瘴,望相公保重。」相國曰:「南海黃茅瘴,不死成和尚。」蓋譏成令曾為僧也,終席慚恥之。   韋尚書鑒盧相   唐大中初,盧攜舉進士,風貌不揚,語亦不正,呼「攜」為「彗」(平聲。),蓋短舌也。韋氏昆弟皆輕侮之,獨韋岫尚書加欽,謂其昆弟曰:「盧雖人物甚陋,觀其文章有首尾。斯人也,以是卜之,他日必為大用乎!」爾後盧果策名,竟登廊廟,獎拔京兆,至福建觀察使。向時輕薄諸弟,率不展分。所謂以貌失人者,其韋諸季乎!   薛逢賞王助   唐大中初,綿州魏城縣人王助舉進士,有奇文,蜀自李白、陳子昂後,繼之者乃此侯也。嘗撰《魏城縣道觀碑》,詞華典贍。於時辭逢牧綿州,見而賞之,以其邑子延遇,因改名助,字次安,壯其文類王勃也。自幼婦刊建,薛使君列銜於碑陰,以光其文。雖兵亂焚蕩,而螭首巋然。好事者經過,皆稅駕而覽之。助後以瞽廢,無聞於世,賴河東公振發增價,而子孫榮之。其子樸仕蜀,至翰林學士。   陳陶癖書   大中年,洪州處士陳陶者,有逸才,歌詩中似負神仙之術,或露王霸之說,雖文章之士,亦未足憑,而以詩見志,乃宣父之遺訓也。其詩句云:「江湖水深淺,不足掉鯨尾。」又云:「飲冰狼子瘦,思日鷓鴣寒。」又云:「中原不是無麟鳳,自是皇家結網疏。」又云:「一鼎雄雌金液火,十年寒暑鹿霓衣。寄與東流任斑鬢,向隅終守鐵梭飛。」諸如此例,不可殫記。著《癖書》十卷,聞其名而未嘗見之。(或云:「《癖書》是鍾離從事陳岳所著。」今兩存之。)   陽朔山水   王贊侍郎,中朝名士。有弘農楊蘧者,曾到嶺外,見陽朔、荔浦山水,談不容口。以階緣,嘗得接琅琊從容,不覺形於言曰:「侍郎曾見陽朔、荔浦山水乎?」琅琊曰:「某未曾打人唇綻齒落,安得而見?」因之大笑。楊宰俄而選求彼邑,挈家南去。亦州縣官中一高士也。   淮浙解紛詔   唐僖宗皇帝蒙塵於蜀,朝士未集,闕人掌誥。樂朋龜、侯翮輩雖居翰林,而排難解紛之才,非所長也。高太尉鎮淮海,擁兵不進,與浙西周寶不睦,表章遞奏,各述短長。朝廷欲降詔和之,學士草詞,殊不愜旨。前進士李端有壯筆,軍容田令孜知之,召而與語,授以毫翰。李仍請酒,飲數杯,詔書一筆而成,文藻之外,乃奇辯也,深稱上旨。除行在知制誥,官至省郎。舊說李紳相鎮淮海,奏薦副使章服,累表不允。有一舉人候謁,紳相知其文詞,請撰一表,其略云:「當道地管八州,軍雄千乘,副使著綠,不稱其宜。」相國大喜,果以此章而獲恩命也。李太尉破昭義,自草詔意而宣付翰林。至如鄭文公自草高太尉詔,皆務集事,非侵局奪美也。   吳融天幸   錢尚父始殺董昌,奄有兩浙,得行其志,士人恥之。吳侍郎,趙州蕭山縣人,舉進士,場中甚有聲采,屢遭維縶,不遂觀光,乃脫身西上。將及蘇臺界,回顧有紫綬者二人追之,吳謂必遭籠罩。須臾,紫綬者殊不相顧,促遽前去,至一津渡,喚船命吳共濟。比達岸,杳然失之。由是獲免。爾後策名升朝。是知分定者,必有神明助之。   沈蔣人物   沈詢侍郎,精粹端美,神仙中人也。制除山北節旄,京城誦曹唐《遊仙詩》云:「玉詔新除沈侍郎,便分茅土領東方。不知今夜遊何處?侍從皆騎白鳳凰。」即風姿可知也。蔣凝侍郎亦有人物,每到朝士家,人以為祥瑞,號「水月觀音」,前代潘安仁、衛叔寶何以加此?唐末朝士中有人物者,時號「玉筍班」。(沈詢子仁偉,官至丞郎,人物酷似先德,所謂世濟其美。又外郎班者棨不雜,亦號「玉筍班」也。)   張濬樂朋龜與田軍容中外事   舊例,士子不與內官交遊。十軍軍容田令孜擅回天之力,僖皇播遷,行至洋源,百官未集,闕人掌誥。樂朋龜侍郎亦及行在,因謁中尉,仍請中外,由是薦之充翰林學士。張濬相自處士除起居郎,亦出子方之門,皆申中外之敬。洎車駕到蜀,朝士畢集。一日,中尉為宰相開筵,學士洎張起居同預焉。張公恥於對眾設拜,乃先謁中尉,便施謝酒之敬。中尉訝之。俄而賓主即席,坐定,中尉白諸相曰:「某與起居,清濁異流。曾蒙中外,既慮玷辱,何憚改更?今日猥地謝酒,即又不可。」張公慚懼交集。自此甚為群彥薄之。樂公舉進士,初陳啟事謁李昭侍郎自媒云:「別於九經、書史及《老》、《莊》洎八都賦外,著八百卷書,請垂比試。」誠有學問也。然於制誥不甚簡當,時人或未可之。   薛少師拒中外事   唐薛廷珪少師,右族名流,仕於衰世。梁太祖兵力日強,朝廷傾動,漸自尊大,天下懼之。孤卿為四鎮官告使,夷門客將劉翰先來類會,恐申中外,孤卿佯言不會,謂謁者曰:「某無德,安敢輒受令公拜。」竟不為屈。洎受禪之後,勉事於梁,而太祖優容之,壽考而終也。中間奉命冊蜀先主為司徒,館中舊疾發動,蜀人送當醫人楊僕射,俾攻療之。孤卿致書感謝,其書末請借肩輿,歸京尋醫。蜀主訝之,乃曰:「幸有方藥,何不俟愈而行?」堅請且駐行軒,公謂客將曰:「夜來問此醫官。殊不識字,安可以性命委之乎?」竟不服藥而北歸。後唐相國韋公說,仕梁為中書舍人,倅軺於錢塘。先是,錢尚父自據一方,每要姑息。梁主以河北、關西悉為勍敵,又頻失利於淮海,甚藉兩浙牽掎之,其次又資貢賦,凡命使臣遠泛滄溟,一則希其豐遺,二則懼不週旋,悉皆拜之。錢公亦自尊大,唯京兆公長揖而已,既不辱命,識者異之,竟有巖廊之拜也。   楊晟義母(安師建附。)   唐楊晟始事鳳翔節度李昌符,累立軍功,因而疑之,潛欲加害。昌符愛妾周氏愍其無辜,密告之,由是亡去而獲免也。後為駕前五十四軍都指揮使,除威勝軍節度使,建節於彭州。撫綏士民,延敬賓客洎僧道輩,各得其所,厚於禮敬,人甚懷之。李昌符之敗,因令求訪周氏。既至,以義母事之。周氏自以少年,復有美色,恐有好合之請。弘農告誓天地,終不以非禮偶之。每旦未視事前,必伸問安之禮,雖厄在重圍,未嘗廢也。新理之所,兵力未完,遽為王蜀先主攻圍,保守孤城,救兵不至,凡十日而為西川所破而害焉。   有馬步使安師建者,楊氏之腹心也,城克執之。蜀先主知其忠烈,冀為其用,欲寬之。師建曰:「某受楊司徒提拔,不敢惜死。」先主歎(一作「嗟」。)賞而行戮,為設祭而葬之。   成令公和州載   唐天祐中,淮師圍武昌不解,杜洪令公乞師於梁王。梁王與荊方睦,乃諷成中令帥兵救之,於是稟奉霸主欲親征。乃以巡屬五州事力,造巨艦一艘,三年而成,號曰「和州載」。艦上列廳萬事洎司局,有若衙府之制,又有「齊山」、「截海」之名,其於華壯,即可知也。飾非拒諫,斷自己意,幕僚俯仰,不措一詞,唯孔目官楊厚贊成之。舟次破軍山下,為吳師縱燎而焚之,中令溺死,兵士潰散。先是,改名曰「汭」,汭字,即水內也,水內之死,豈非前兆乎!湖南及朗州軍入江陵,俘載軍人百姓、職掌伎巧、僧道伶官,並歸長沙。改「汭」之名,「和州」之說,蓋前定也。   韋太尉伐西川   唐陳敬瑄據成都府拒命,韋太尉昭度充招討使,率東川兵以伐之。王蜀先主時為草賊,剽掠諸縣,乃擁手下兵投掌武,署為衙內指揮使,資其爪牙也。因奏請割西川數州,就臨邛建節以授之。蜀主卑謙多智,事韋公甚謹。掌武量其事勢,終不能駕御。況軍旅之事,又非所長,每欲攻城,請戎服臨陣,慮矢石所及,不敢近前,掌武曰:「軍人安敢無禮?」東川都顯有唐吃人者,呼而戒之曰:「人肉何如豬羊?」乃賜一緡,俾充肉價,他皆仿此。重圍二年,蜀城已困,不日將下。一旦門外喧嘩,以軍糧闕乏,兵士擒曳掌武親吏駱別駕名志者,臠而啖之。由是懼罹其禍,遽托疾,以西川牌印付蜀主而歸朝。雖曰不武,斯亦用智自免也。   章魯封不幸   屯難之世,君子遭遇不幸,往往有之。唐進士章魯封,與羅隱齊名,皆浙中人,頻舉不第,聲采甚著。錢尚父土豪倔起,號錢塘八都,洎破董昌,奄有杭、越。於是章、羅二士,罹其籠罩。然其出於草萊,未諳事體,重縣宰而輕郎官,嘗曰:「某人非才,只可作郎官,不堪作縣令。」即可知也。以章魯封為表奏孔目官,章拒而見笞。差羅隱宰錢塘,皆畏死稟命也。章、羅以之為恥,錢公用之為榮。玉石俱焚,吁,可惜也!或云章魯封後典蘇州,著《章子》三卷行於世。羅隱為中朝所重,錢公尋倍加欽,官至給事中,享壽考,溫飽而卒。   裴氏再行(歸登尚書附。)   唐裴司徒璩,性靳嗇,廉問江西日,凡什器圖障,皆新其制,閉屋緘貯,未嘗施用。每有宴會,即於朝士家借之。在番禺時,鍾愛一女,選滎陽鄭進士以婿之。才過禮期,遽屬秋薦,不免隨計,無何到京,尋報物故。五教念女及婿,不勝悲痛,而鄭偶笑之。蓋夫婦之愛未深,不解思慮,非有他故也。大凡士族女郎,無改醮之禮,五教念女早寡,不能忘情,乃召門生故吏而告之,因別適人。亂倫再醮,自河東始也。元禎(一作「頏」。)少監、蘇涯中丞、賜紫楊玭少尹與五教親吏別駕,說皆同。   歸登尚書每浴,皆屏左右,自於浴斛中坐移時。或有窺者,見一巨龜吹水也。性甚鄙嗇,嘗爛一羊脾,旋割旋啖,封其殘者。一旦內子於封處割食,八座不見元封,大怒其內。由是沒身不食肉。斯亦愈於和嶠之流也。   閉門避蠻(王先主附。)   西川自唐劉辟構逆後,久無干戈,人不習戰。每歲諸道差兵屯戍大渡河,蠻旗才舉,望風而潰。咸通中,長驅直抵府城,居人有扃戶而拒之,蠻亦不敢扣門也。嘗有一蠻,迷路入廣都縣村墅,里人相率數百輩叫噪而逐之,蠻一回顧,卻走如堵牆崩焉。自晝及暝,終不能擒致。其怯懦如此。王蜀先主時,雲南寇蜀。蜀軍勇銳欲吞之,俘擒啖食,不以為敵,與向前之兵,百倍其勇也。   高太尉機詐   咸通中,南蠻圍西川,朝廷命太尉渤海高公駢自天平軍移鎮成都。戎車未屆,乃先以帛書軍號其上,仍畫一符於郵亭遞之,以壯軍聲。蠻酋懲交趾之敗,望風而遁。先是,府無羅郭,南寇才臨,遂成煨燼,士民無久安之計。渤海規畫地勢,圖版築焉。慮畚鍤將施,亭堠有警,乃命門僧景山(此僧多為掌武決策,人謂是龐勛漏網而變名也。)奉使入南詔,宣言躬自巡邊。自下手築城日舉烽,直至大渡河,凡九十三日,樓櫓矗然,旌旆竟不行,而驃信讋栗不暇。兵以詐勝,斯之謂也。   張道古題墓   唐天復中,張道古,滄州蒲臺縣人,擢進士第,拜左補闕,文學甚富,介僻不群。因上《五危二亂表》左授施掾,爾後入蜀。先是,所陳《二亂疏》云:「只今劉備、孫權,已生於世矣。」懼為蜀主所憾,無路棲托。洎逢開創,誠思徵召,為幕僚排擯,卒不齒錄,竟罹非命也。嘗自筮,遇凶卦,預造一穴,題表云「唐左補闕張道古墓」,後果遇害而瘞之。人有獲其上蜀主書遺稿,極言幕寮掩其才學,不為延譽,又非違時變,盤桓取禍之流也。(補闕深於彖象,著書號《易題》數卷,行於世。)   敘巢居子   唐貞元中,秭歸人覃正夫頃棲廬岳,帥符載徵召為文,竟汨沒於巴巫也。或有以其文數篇示愚,辭韻挺特,風調凜然,真得武都之刀尺也。號《巢居子》,有二十卷。愚因致書於歸州之衙校李玩,俾搜訪之。書未達前三日,里人有家藏全集者,適遇延爇而煨燼之。嗟乎!鄙於覃生,異時也,苟得繕寫流布,振彼聲光,而焚如之酷,何不幸之甚也!   羅?不就西川辟(李頻黃匪躬附。)   唐羅員外?,成都臨邛人,應進士舉,文學優贍,操尚甚高。唐大順中策名,不歸故鄉。時屬喪亂,朝廷多故,契闊兵難,備歷饑寒。蜀先主致書於翰林令狐學士、吳侍郎,選書記一員,欲以桂陽應聘。外郎謂知己曰:「誓擁馬通衢,服弊布衣以俟外朝,無復西歸為魯國東家丘也。」竟通朝籍,終於梁禮部員外郎也。蜀人有志者,唯外郎乎!揚子雲二息亡,遺體葬於蜀,與夫延陵季子,何相遠哉!近代李頻、黃匪躬,皆嶺表人,頻即遺其糟糠,別婚士族﹔黃即三十年不返鄉里,於時妻母俱在,又何心乎!   高測啟事(韓昭附。)   唐高測,彭州人,聰明博識,文翰縱橫,至於天文曆數、琴棋書畫、長笛胡琴,率皆精巧。乃梁朝朱異之流。嘗謁高燕公,上啟事,自序其要云:「讀書萬卷,飲酒百杯。」燕公曰:「萬卷書不易徵詰,百杯酒得以奉試。」乃飲以酒,果如所言。僖皇帝幸蜀,因進所著書。除秘校,卒於威勝軍節度判官也。   韓昭,仕王氏至禮部尚書、文思殿(一云「麗文殿」。)大學士。?有文章,至於琴棋書算射法,悉皆涉獵。以此承恩於後主。時有朝士李臺嘏曰:「韓八座事藝如拆襪線,無一條長。」時人韙之。   符載侯翮歸隱(趙蕤附。)   唐武都符載,字厚之,本蜀人,有奇才。始與楊衡、宋濟棲青城山以習業。楊衡擢進士第,宋濟先死無成,唯符公以王霸自許,恥於常調懷會之望。韋南康鎮蜀,辟為支使,雖曰受知,尚多偃蹇。韋公於二十四化設醮,請撰齋詞。於時陪飲於摩訶之池,符公離席盥漱,命使院小吏十二人捧硯,人分兩題,繞步池濱,各授口占,其敏速如此。劉辟時為金吾倉曹參軍,依棲韋公,特與譔《真贊》,其詞云:「矯矯化初,氣傑文雄。靈螭出水,秋鶚乘風。行義則固,輔仁乃通。他年良覿,麟閣之中。」洎京兆變故,彭城知留務,起雄據之意,符為其所縻,凡有代奏,愈更恭順。劉辟之敗也,幕僚多罹其禍,唯符生以箋奏稿草一篋呈高崇文相公,長揖東下,棲於廬山,即前之《真贊》,可謂有先鑒也。居潯陽二林間,優游卒歲。南昌軍奏請為副倅,授奉禮郎,不赴。命小僮持一幅上於襄陽,乞百萬錢買山。四方交辟,羔雁盈於山門。草堂中以女妓二十人娛侍,聲名藉甚。於時守道循常者,號曰「兇人」。(曾覽符公全集,其文簡舉清便,入其堂奧者,唯建平子覃正夫乎!宋濟雖有詞學,其文冗泛,非符之流。湛賁卒於彭山宰,墓銘即宋文也。)   唐光啟中,成都人侯翮,風儀端秀,有若冰壺。以拔萃出身,為邠寧從事。僖皇播遷,擢拜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內試數題目,其詞立就,舊族朝士,潛推服之。僖宗歸闕,除郡不赴。歸隱導江別墅,號「臥龍館」。王蜀先主圖霸,屈致幕府。先俾節度判官馮涓候其可否。馮有文章大名,除眉州刺史,田令孜拒朝命,不放之任。羈寓成都,為侯公軫恤,甚德之,其辟書,即馮涓極筆也。侯有謝書上王先主,其自負云:「可以行修箋表,坐了檄書。」(其先人,蜀之小將也。)   趙蕤者,梓川鹽亭縣人也,博學韜鈐,長於經世。夫婦俱有節操,不受交辟。撰《長短經》十卷,王霸之道,見行於世。 吳湘事(劉漢弘附。)   唐李紳,性剛直,在中書與李衛公相善,為朋黨者切齒。鎮淮海日,吳湘為江都尉。時有零落衣冠顏氏女,寄寓廣陵,有容色,相國欲納之。吳湘強委禽焉。於是大怒。因其婚娶聘財反甚豐,乃羅織執勘,准其俸料之外,有陳設之具,坐贓,奏而殺之,懲無禮也。宣宗初在民間,備知其屈。登極後,與二李不葉者,導而進狀訴冤。衛公以此出官朱?,路由澧州,謂寄寓朝士曰:「李二十誤我也。」馬植曾為衛公所忌,出為外任。吳湘之事,鞫於憲臺,扶風時為中憲,得行其志焉。吳湘乃澧州人,顏尋歸澧陽,孀獨而終。   舊說浙東理難,十分公事,紳相曉得五六,唯劉漢弘曉得七分,其他廉使乃三四而已。蓋公之才已難得也。   裴相生於于闐國事(雙峰禪師文如海道士附。)   唐裴相公休,留心釋氏,精於禪律,師圭峰密禪師,得達摩頓門。密師注《法界觀》、《禪詮》,皆相國撰序。常被毳衲,於歌妓院持缽乞食。自言曰:「不為俗情所染,可以說法為人。」每自發願:「願世世為國王,弘護佛法。」後于闐國王生一子,手文有相國姓字,聞於中朝,其子弟欲迎之彼國,敕旨不允也。   雙峰禪師聚徒千人,談玄之盛,無能及也,一旦惑於民女而敗道焉。是知淫為大罰,信矣。相國李公蔚始與師善,為致一宰而已。   道士文如海注《莊子》,文詞浩博,懇求一尉,與夫湯惠休、廖廣宣旨趣共卑也,惜哉!   韋氏女配劉謙事   丞相韋公宙出鎮南海,有小將劉謙者,職級甚卑,氣宇殊異,乃以從猶女妻之。其內以非我族類,慮招物議,諷諸幕僚,請諫止之。丞相曰:「此人非常流也,他日吾子孫或可依之。」謙以軍功拜封州刺史,韋夫人生子曰隱、曰巖。隱為廣帥,巖嗣之,奄有嶺表四府之地,自建號曰漢,改名龑,在位經二紀而終。次子嗣。即京兆知人之鑒非謬也。   田布尚書事   唐通義相國崔魏公鉉之鎮淮揚也,盧丞相耽罷浙西,張郎中鐸罷常州,俱過維揚謁魏公。公以暇日,與二客私款。方弈,有持狀報女巫與田布尚書偕至,泊逆旅某亭者。公以神之至也,甚異之。俄而復曰:「顯驗與他巫異,請改舍於都候之廨署。」公乃趣召巫者至,至乃與神遇,拜曰:「謝相公。」公曰:「何謝?」神曰:「布有不肖子,黷貨無厭,郡事不治,當犯大辟,賴相公陰德免焉。使布之家廟血食不絕者,公之恩也。」公矍然曰:「異哉!某之為相也,未嘗以機密損益于家人。忽一日,夏州節度使奏銀州刺史田鐬犯贓罪,私造鎧甲,以易市邊馬布帛。帝赫然怒曰:『贓罪自別議,且委以邊州,所宜防盜,以甲資敵,非反而何?』命中書以法論,將盡赤其族。翌日,從容謂上曰:『鐬贓罪,自有憲章。然是弘正之孫、田布之子。弘正首以河朔請朝覲,奉吏員,布亦繼父之款。布會征淮口,繼以忠孝,伏劍而死。今若行法論罪,以固邊圉,未若因事弘貸,激勸忠烈。』上意乃解,止黜授遠郡司馬。而某未嘗一出口於親戚私昵,已將忘之。今神之言,正是其事。」乃命廊下表而見焉。公謂之曰:「君以義烈而死,奈何區區為愚婦人所使乎?」神憮然曰:「某嘗負此嫗八十萬錢,今方忍恥而償之,乃宿債爾。」公與二客及監軍使幕下,共償其未足。代付之日,神乃辭去,自後言事不驗。梁相國李公琪傳其事,且曰:「嗟乎,英特之士,負一女子之債,死且如是,而況於負國之大債乎!竊君之祿而不報,盜君之柄而不忠,豈其未得聞於斯論耶?而崔相國出入將相殆三十年,宜哉!」   李太尉請修狄梁公廟事   李德裕太尉,未出學院,盛有詞藻,而不樂應舉。吉甫相俾親表勉之,掌武曰:「好騾馬不入行。」由是以品子敘官也。吉甫相與武相元衡同列,事多不葉。每退,公詞色不懌。掌武啟白曰:「此出之何難?」乃請修狄梁公廟,於是武相漸求出鎮。智計已聞於早成矣。愚曾覽太尉《三朝獻替錄》,真可謂英才。竟罹朋黨,亦獨秀之所致也。   同昌公主事   宣宗希冀遐齡,無儲嗣,宰臣多有忤旨者。懿宗藩邸,常懷危栗,後郭美人誕育一女,未逾月卒,適值懿皇傷憂之際,皇女忽言得活。登極後,鍾愛之,封同昌公主,降韋保衡,恩澤無比。因有疾,湯藥不效而殞,醫官韓宗昭、康守商等數家皆族誅。劉相國瞻上諫,懿皇不聽。懿皇嘗幸左軍,見觀音像陷地四尺,問左右,對曰:「陛下中國之天子,菩薩即邊地之道人。」上悅之。寇入京,郭妃不及奔赴行在,乞食於都城,時人乃嗟之。(同昌公主奢華事,見蘇鶚《杜陽雜編》。)   侯昌業表   唐自廣明後,閹人擅權,置南北廢置使。軍容田令孜有回天之力,中外側目。而王仙芝、黃巢剽掠江、淮,朝廷憂之。左拾遺侯昌業上疏,極言時病,留中不出,命於仗內戮之。後有傳侯昌業疏詞不合事體,其末云:「請開揭諦道場,以消兵厲。」似為庸僧偽作也。必若侯昌業以此識見犯上,宜其死也。   李常侍遇道術   隴西李涪常侍,福相之子,質氣古淡。光化中,與諸朝士避地梁川,小貂日遊鄰寺,以散鬱陶。寺僧有爽公者,因與小貂相識。每晨他出,或赴齋請,苟小貂在寺,即不扃鎖其房,請其宴息。久而彌篤,乃曰:「李常侍在寺,爭忍闔扉乎?」或一日,從容謂小貂曰:「世有黃白之術,信乎?好之乎?」貂曰:「某雖未嘗留心,安敢不信?又安敢輒好?」僧曰:「貧道之每拂曙出寺,為修功德因緣也。仰常侍德,豈敢秘惜。」小貂辭遜再三,竟得其術。爾後最受三峰朝相、四入崔相恩知,每遇二公載誕之辰,乃獻銀藥盂子。此外雖家屢空,終不自奉,亦不傳於子孫。遂平宰李璩,乃嫡孫也,嘗為愚話之。廣成杜光庭先生常云:「未有不修道而希得仙術,苟得之,必致禍矣。唯名行謹潔者,往往得之。」即李貂之謂也。   陸相公勸酒事(朱進士酒狂東皋子劉虛白附。)   陸相扆出典夷陵時,有士子修謁。相國與之從容,因命酒勸此子。辭曰:「天性不飲酒。」相國曰:「誠如所言,已校五分矣。」蓋平生悔吝若有十分,不為酒困,自然減半也。   朱秀才遂寧府人,虔餘,舉進士,有《楊貴妃別明皇賦》最佳。然狂於酒。隴州防禦使鞏咸,乃蜀將也,朱生以鄉人下第,謁之,鞏亦使酒,新鑄一劍,乃曰:「如何得一漢試之。」朱便引頸,俄而身首異處。惜哉!死非其所。即陸公之戲,誠哉善言也。   東皋子王勣,字無功,有《杜康廟碑》、《醉鄉記》備言酒德。竟陵人劉虛白擢進士第,嗜酒,有詩云:「知道醉鄉無戶稅,任他荒卻下丹田。」世之嗜酒者,苟為孔門之徒,得無違告誡乎?   裴鄭立襄王事   唐僖宗再幸梁、洋,朱玫立襄王,宰相蕭遘、裴澈、鄭匡圖等同奉之。洎破偽主,而僖皇反正,裴、鄭等皆罹大辟。始,具兵衛四圍,矛槊森然,裴相猶戲曰:「天子之牆數仞也。」蕭遘相就河中,賜毒,握之在手,自以主上舊恩,希貶降,久而毒爛其手,竟飲之而終。   田軍容檄韋太尉   唐太尉韋公昭度,舊族名人,位非忝竊。而沙門僧澈承恩,為人潛結中禁,京兆與一二時相,皆因之大拜。悟達國師知玄,乃澈之師也,嘗鄙之。諸相在西川行在,每謁悟達,皆申跪禮,國師揖之,請於僧澈處吃茶。後掌武伐成都,田軍容致檄書曰:「伏以太尉相國,頃因和尚,方始登庸。在中書則開鋪賣官,居翰林則借人把筆。」蓋謂此也。   朱李驟進   唐李師望,乃諸宗屬也,自負才術,欲以方面為己任。因旅遊邛蜀,備知南蠻之勇怯,遂上書希割西川數州,於臨邛郡建定邊軍節度,詔旨允之。乃自鳳翔少尹擢領此任。於時西川大將,嫉其分裂巡屬,乃陰通南詔。於是蠻軍為近界鄉豪所導,侵軼蜀川。元戎竇滂不能遏截,師望亦尋受貶,黜隴西。(又云:「因任華陽捕賊。」)光化中,朱樸自《毛詩》博士登庸,恃其口辯,可以立致太平。由藩邸引導,聞於昭宗,遂有此拜。對揚之日,面陳時事數條,每言「臣必為陛下致之。」洎操大柄,無以施展,自是恩澤日衰,中外騰沸。內宴日,俳優穆刀陵作唸經行者,至御前曰:「若是朱相,即是非相。」翌日出官。時人曰:「拔士為相,自古有也。君子不恥其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況唐末喪亂,天下阻兵,雖負奇才,不能謀畫。而朱公一儒生,以區區辯給,欲整其亂,只自取辱焉。涓縷未申,勍敵已至。勤教樂僮吹篳篥,甚為識者所責也。   李群玉輕薄事(韋沆李璩附。)   唐李群玉校書,字文山,澧州人。有詩名,散逸不樂應舉,親友強之,一上而已。嘗受知於相國河東裴公休,為其延譽,因進詩,授弘文館校書,終於荊、襄間。然多狎酒徒,疑其為張祜之流。李少逢善夷謫官澧陽,備知其行止,因為紀之,乃清介高節之人,非輕率之士,疑為同人所謗。或曰,曾為荊之幕下,假書題謁澧吏艾使君,李謂艾侯曰:「小子困甚,幸使君痛救之。」以戲其姓之癖也。州將以其輕脫,所濟不厚也。   又近年京兆韋沆者,衣纓舊族,亦攻古文,流落不偶,而沒於世。   隴西李璩,乃福相之曾孫也,常宰襄州樂鄉縣。京兆僑於是邑,常來干擾,李亦祗奉不厭。一旦謂李宰曰:「客有相勉,且求一邑,以救饑寒。室人聞之,大怒曰:『人喚郎為長官即得,喚我作長官夫人即不可。』」隴西聞而鄙薄,亦笑亦怒也。   以歌詞自娛(蜀相韋莊晉相和凝附。)   先是,李遠以曾有詩云:「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唐宣宗以其非牧人之才,不與郡守。宰相為言,然始俞允。(又云:「長日惟消一局棋。」兩存之。)   蜀相韋莊應舉時,遇黃寇犯闕,著《秦婦吟》一篇,內一聯云:「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爾後公卿亦多垂訝,莊乃諱之。時人號「《秦婦吟》秀才」。他日撰家戒,內不許垂《秦婦吟》障子,以此止謗,亦無及也。   晉相和凝,少年時好為曲子詞,布於汴、洛。洎入相,專托人收拾焚毀不暇。然相國厚重有德,終為豔詞玷之。契丹入夷門,號為「曲子相公」。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士君子得不戒之乎!   劉蛻奏令狐相   宣宗以政事委相國令狐公,君臣道契,人無間然。劉舍人每訐其短,密奏之。宣宗留中,但以其事規於相國,而不言其人姓名。其間以丞相子不拔解就試,疏略云:「號曰無解進士,其實有耳未聞。」云云。又以子弟納財賄,疏云:「白日之下,見金而不見人。」云云。丞相憾之,乃俾一人為其書吏,謹事之。紫微托以腹心,都不疑慮,乃為一經業舉人致名第,受賂十萬,為此吏所告,由是貶之。君子曰:「彭城公將欲律人,先須潔己。安有自負贓污,而發人之短乎?宜其不躋大位也。」先是,令孤相自以單族,每欲繁其宗黨,與崔、盧抗衡,凡是富家,率皆引進。皇籍有不得官者,欲進狀請改姓令孤,時以此少之。   陸龜蒙追贈(薛許州附。)   唐吳郡陸龜蒙,字魯望,舊名族也。其父賓虞,進士甲科,浙東從事、侍御史,家於蘇臺。龜蒙幼精六籍,弱冠攻文,與顏蕘、皮日休、羅隱、吳融為益友。性高潔,家貧,思養親之祿,與張博為吳興、廬江二郡倅,著《吳興實錄》四十卷、《松陵集》十卷、《笠澤叢書》五卷。丞相李公蔚、盧公攜景重之。羅給事《寄陸龜蒙》詩云:「龍樓李丞相,昔歲仰高文。黃閣今無主,青山竟不焚。」蓋嘗有徵聘之意。唐末以左拾遺授之,詔下之日,疾終。光化三年,贈右補闕,吳侍郎融傳貽史,右補闕韋莊撰誄文,相國陸希聲撰碑文,給事中顏蕘書,皮日休博士為詩。皮寇死浙中。方乾詩名著於吳中,陸未許之。一旦頓作詩五十首,裝為方乾新制,時輩吟賞降仰,陸謂曰:「此乃下官效方乾之作也。方詩在模範中爾。」句奇意精,識者亦然之。   薛許州能,以詩道為己任,還劉德仁卷,有詩云:「百首如一首,卷初如卷終。」譏劉不能變態,乃陸之比也。   顏給事墓銘   顏給事蕘,謫官,沒於湖外。嘗自草墓志,性躁急不能容物,其志詞云:「寓於東吳,與吳郡陸龜蒙為詩文之交,一紀無渝。龜蒙卒,為其就木至穴,情禮不缺。其後即故諫議大夫高公丞之、故丞相陸公扆二君,於蕘至死不變。其餘面交,皆如攜手過市,見利即解攜而去,莫我知也。復有吏部尚書薛公貽矩、兵部侍郎于公兢、中書舍人鄭公撰三君子者,余今日已前不變,不知異日見余骨肉孤幼,復如何哉!」   李磎行狀(梁補闕附。)   司空圖侍郎撰《李公磎行狀》:「以公有出倫之才,為時輩妒忌,罹於非橫。其平生著文有《百家著諸心要文集》三十卷、《品流志》五卷、《易之心要》三卷、《注論語》一部、《明無為》上下二(一作「三」。)篇、《義說》一篇,倉卒之辰,焚於賊火,時人無所聞也,惜哉!《陽春白雪》,世人寡和,豈虛言也!」葆光子曰:「唐代韓愈、柳宗元,洎李翱、李觀、皇甫湜數君子之文,陵轢荀、孟,糠秕顏、謝。其所宗仰者,唯梁浩補闕而已,乃諸人之龜鑒。而梁之聲采寂寂,豈《陽春白雪》之流乎!是知俗譽喧喧者,宜鑒其濫吹也。」   白太傅墓銘(盧鄭二相附。)   白太傅與元相國友善,以詩道著名,時號「元白」。其集內有詩《挽元相》云:「相看掩淚俱無語,別後傷心事豈知?想得咸陽原上樹,已抽三丈白楊枝。」洎自撰墓志云:「與彭城劉夢得為詩友。」殊不言元公,時人疑其隙終也。   鄭文公畋,與盧相攜親表也,閥閱相齊,詞學相均。同在中書,因公事不葉,揮霍間言語相擠詬,不覺硯瓦翻潑。謂宰相鬥擊,亦不然也,竟以此出官矣。   內官改創職事(竇給事附。)   古者,閹官擅權專制者多矣,其間不無忠孝,亦存簡編。唐自安、史已來,兵難薦臻,天子播越,親衛戎柄,皆付大閹。魚朝恩、竇文場乃其魁也。爾後置左右軍、十二衛,觀軍容、處置、樞密、宣徽四院使,擬於四相也。十六宮使,皆宦者為之,分卿寺之職,以權為班行備員而已。供奉官紫綬入侍,後軍容使楊復恭俾其襴笏宣導,自弘農改作也。嚴遵美,內褐之最良也,嘗典戎,唐末致仕,居蜀郡,鄙叟庸夫,時得親狎。其子仕蜀,至閣門使,曾為一僧致紫袈裟,僧來感謝,書記所謝之語於掌中。方屬炎天,手汗模糊,文字莫辨。折腰(一作「行膝」。)而趨,汗流喘乏,只云:「伏以軍容。」寂無所道。抵掌視之,良久云:「貌寢人微,凡事無能。」嚴公曰:「不敢。」退而大咍。   嚴公物故,蜀朝冊贈命,給事中竇雍堅不承命。雖偏霸之世,亦不苟且,士人多之。   羅顧升降(方乾附。)   唐羅給事隱、顧博士雲俱受知於相國令狐公。顧雖鹺商之子,而風韻詳整﹔羅亦錢塘人,鄉音乖刺,相國子弟每有宴會,顧獨與之,丰韻談諧,莫辨其寒素之士也。顧文賦為時所稱,而切於成名,嘗有啟事陳於所知,只望丙科盡處,竟列名於尾株之前也。(令狐召學士話於梁震先輩,愚於梁公處聞之。)羅既頻不得意,未免怨望,竟為貴子弟所排,契闊東歸。黃寇事平,朝賢議欲召之,韋貽范沮之曰:「某曾與之同舟而載。雖未相識,舟人告云:『此有朝官。』羅曰:『是何朝官!我腳夾筆亦可以敵得數輩。』必若登科通籍,吾徒為秕糠也。」由是不果召。   詩人方乾,亦吳人也,王龜大夫重之。既延入內,乃連下兩拜。亞相安詳以答之,未起間,方又致一拜,時號「方三拜」也。   李琪書樹葉   梁李相國琪,唐末以文學策名,仕至御史。昭宗播遷,衣冠蕩析,因與弘農楊玢藏跡於荊、楚間。楊即溯蜀,琪相盤桓於夷道之清江,自晦其跡,號「華原李長官」。其堂兄光符宰宜都,嘗厭薄之。琪相寂寞,每臨流跋石,摘樹葉而試草制詞,吁嗟怏悵而投於水中。梁祖受禪,徵入,拜翰林學士。尋登廊廟。爾後宜都之子彬,羈旅渚宮,因省相國,乃數厥父之所短而遣之矣。   杜荀鶴入翰林(平曾賈島附。)   唐杜荀鶴嘗游梁,獻太祖詩三十章,皆易曉也,因厚遇之。洎受禪,拜翰林學士,五日而卒。朱崖李太尉獎拔寒俊,至於掌誥,率用子弟,乃曰:「以其諳練故事,以濟緩急也。如京兆者,一篇一詠而已,經國大手非其所能。幸而殂逝,免貽伊恥也。」   制貶平曾、賈島,以其僻澀之才,無所採用,皆此類也。   樂工關小紅(石潀附。)   唐昭宗劫遷,百官蕩析,名娼伎兒皆為強諸侯有之。供奉彈琵琶樂工號關別駕,小紅者,小名也。梁太祖求之,既至,謂曰:「爾解彈《羊不彩桑》乎?」關伶俯而奏之。及出,又為親近者俾其彈而送酒,由是失意,不久而殂。   復有琵琶石潀者,號「石司馬」,自言早為相國令狐公見賞,俾與諸子渙、渢連水邊作名也。亂後入蜀,不隸樂籍,多游諸大官家,皆以賓客待之。一日,會軍校數員飲酒作歡,石潀以胡琴擅場,在坐非知音者,喧嘩語笑,殊不傾聽。潀乃撲槽而詬曰:「某曾為中朝宰相供奉,今日與健兒彈而不蒙我聽,何其苦哉!」於時識者亦歎訝之。   喪亂以來,冠履顛倒,不幸之事,何可勝道?豈獨賤伶云乎哉!   孫內子(蕭惟香附。)   唐樂安孫氏,進士孟昌期之內子,善為詩。一旦並焚其集,以為才思非婦人之事,自是專以婦道內治。孫有《代夫贈人白蠟燭》詩曰:「景勝銀釭香比蘭(一作「自古清香勝蕙蘭」。),一條白玉逼人寒。他時紫禁春風夜,醉草天書仔細看。」又《聞琴》詩曰:「玉指朱絃軋後清,湘妃愁怨最難聽。初疑颯颯涼風動,又似蕭蕭暮雨零。近若流泉來碧嶂,遠如玄鶴下青冥。夜深彈罷堪惆悵,霧濕叢蘭月滿庭。」又《代謝崔家郎君酒》詩曰:「謝將清酒寄愁人,澄澈甘香氣味真。好是綠窗明月夜,一杯搖蕩滿懷春。」   又臺州盤村有一婦人蕭惟香,有才思,未嫁,於所居窗下與進士王玄宴相對,因奔琅琊。復淫冶不禁,王捨於逆旅而去。遂私接行客,托身無所,自經而死。店有數百首詩。所謂才思非婦人之事,誠然也哉!聞於劉山甫。 孟浩然趙嘏以詩失意   唐襄陽孟浩然,與李太白交遊。玄宗徵李入翰林,孟以故人之分,有彈冠之望。久無消息,乃入京謁之。一日,玄宗召李入對,因從容說及孟浩然。李奏曰:「臣故人也,見在臣私第。」上令急召賜對,俾口進佳句。孟浩然誦詩曰:「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上意不悅,乃曰:「未曾見浩然進書、朝廷退黜。何不云『氣蒸雲夢澤,波動岳陽城』?」緣是不降恩澤,終於布衣而已。宣宗索趙嘏詩,其卷首有《題秦皇》詩,其略云:「徒知六國隨斤斧,莫有群儒定是非。」上不悅。(或云:「孟郊、王維於翰林。」今兩存之。)   鄭綮相詩(李程附。)   唐相國鄭綮,雖有詩名,本無廊廟之望。嘗典廬州,吳王楊行密為本州步奏官,因有遺闕而笞責之。然其儒懦清慎,弘農常重之。昭宗時,吳雄據淮海,朝廷務行姑息,因盛言鄭公之德,由是登庸,中外驚駭。於是皇綱已紊,四方多故。相國既無施展,事必依違。太原兵至渭北,天子震恐,渴於攘卻之術,相國奏對,請於文宣王諡號中加一「哲」字。其不究時病,率此類也。同列以其忝竊,每譏侮之。相國乃題詩於中書壁上,其詞曰:「側坡蛆崑崙,蟻子競來拖。一朝白雨下,無鈍無嘍囉(商本作「類羅。」)。」意者以時運將衰,縱有才智,亦不能康濟,當有玉石俱焚之慮也。時亦然之。相國《題老僧》詩云:「日照西山雪,老僧門未開。凍瓶黏柱礎,宿火燄爐灰。童子病歸去,鹿麑寒入來。」常云:「此詩屬對,可以稱衡,重輕不偏也。」或曰:「相國近有新詩否?」對曰:「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此處何以得之?」蓋言平生苦心也。   李程以《日五色賦》擢第。為河南尹日,試舉人,有浩虛舟卷中行《日五色賦》。程相大驚,慮掩其美,伸覽之次,服其才麗。至末韻「侵晚水以芒動,俯寒山而秀發」,程相大咍曰:「李程賦且在,瑞日何為到夜秀發?」由是浩賦不能陵邁。   來鵬詩(沈光楊敬之附。)   唐進士來鵬,詩思清麗,福建韋尚書岫愛其才,曾欲以子妻之,而後不果。爾後游蜀,夏課卷中有詩云:「一夜綠荷風翦破,賺他秋雨不成珠。」識者以為不祥。是歲不隨秋賦,而卒於通議郎。   前進士沈光有《洞庭樂賦》,韋八座岫謂朝賢曰:「此賦乃一片宮商也。」後辟為閩從事。   弘農楊敬之撰《華山賦》,朱崖李太尉每置座右,行坐諷之。其略云:「見若咫尺,田千畝矣﹔見若環堵,城千雉矣﹔見若杯水,池百里矣﹔見若蟻垤,室九層矣。醯雞往來,周東西矣。蠛蠓紛紜,強秦去矣。蜂巢聯聯,構阿房矣。俄而復然,立建章矣。小星奕奕,焚咸陽矣。累累繭栗,祖龍藏矣。其千載改更興懷,悲愁辛苦,循其上矣。」(楊氏華陰之茂族,冠蓋甚遠。此乃寄意於華山而言世事,實雄才也。)   李學士賦詩(劉昌美勾偉附。)   唐乾寧中,劉昌美典夔州,時屬夏潦,峽漲湍險,俚俗云:「灩澦大如馬,瞿塘不可下。」於是行旅輟棹,而候水平去焉。有朝官李蕘學士,挈家自蜀沿流,將之江陵。郡牧以水勢正惡,且望少駐,以圖利涉。隴西匆遽,殆為人所促召,堅請東下,不能止之。才鼓行橈,長揖而別,州將目送之際,盤渦呀裂,破其船而倒。李一家溺死焉(或云:「一行船次,共一百二十人皆溺死。」。),唯奶嫗一人,隔夜為駭浪推送江岸而蘇。先是,永安監灶戶陳小奴棹空船下瞿塘,見崖下有一人,裹四縫帽,穿白缺衫、皂義襴、青褲,執鐵蒺藜,問李公之行邁,自云「迎候」。其奶嫗蘇後,亦說於刺史,云:「李學士至一官署,上廳事,朱門白壁,僚吏參賀。」又聞云:『此行無奶嫗名。』遂送出水濱。」於時具以其事奏聞,自後以瞿塘為水府,春秋祭之。初,隴西文賦中有《金釵墜井賦》,至是讖焉。世傳云:「人之正直,死為冥官。」道書云:「酆都陰府官屬,乃人間有德者卿相為之,亦號陰仙。」近代朱崖李太尉、張讀侍郎小說咸有判冥之說。   劉昌美兩典夔州。雲安縣僧玄悟,曾有蜀川將校王尚書者,捨己俸三百千以修觀音堂(此像有靈矣。),乃剩三十千入己。一旦物故,經七日,鄰於腐壞,忽然再蘇,灌湯藥以輔之,言曰:「初至一官曹,見劉行軍(即昌美也。)說云:「何乃侵用功德錢?以舊曾相識放歸,須還此錢。」玄悟乃戒門人鬻衣缽而償之,尋復卒也。   西川孔目官勾偉,於其輩最號廉直。綿竹縣民王氏子病困入冥,因復還魂,見冥官謂曰:「我即勾孔目也,家在成都西市,曾負人錢三萬未償。汝今歸去,為我言于家人也。」王生後訪勾氏子,仍以債主姓名言之,果為酬還。   盧詩三遇   唐盧延讓業詩,二十五舉,方登一第。卷中有句云:「狐衝官道過,狗觸店門開。」租庸張濬親見此事,每稱賞之。又有「餓貓臨鼠穴,饞犬舐魚砧」之句,為成中令汭見賞。又有「栗爆燒氈破,貓跳觸鼎翻」句,為王先主建所賞。嘗謂人曰:「平生投謁公卿,不意得力於貓兒狗子也。」人聞而笑之。盧嘗有詩云:「不同文賦易,為是者之乎。」後入翰林,閣筆而已。同列戲之曰:「不同文賦易,為是者之乎。」竟以不稱職,數日而罷也。   李?行文卷(皮日休莊布附。)   唐晉相李?,磎相之子也,文學淵奧,迥出輩流,於時公相之子弟無能及者。應舉時,文卷行《明易先生書》,又有《答明易先生書》,朝士覽之,不測涯涘,即其他文章可知也。然恃才躁進,竟罹非禍。爾後磎相追雪,贈太子太師,諡曰文,司空圖撰《行狀》,?贈禮部員外郎。先是,劉崇魯舍人撰磎相麻,因而貶黜。磎以大彭先世,因贓仰藥,撰《鸚鵡杯賦》。李?酬詞云:「玉犬吠天關,彩童哭仙吏。一封紅篆書,為奏塵宸事。八極鼇柱傾,四溟龍鬣沸。長庚冷有芒,文曲淡無氣。烏輪不再中,黃沙瘞腥鬼。請帝命真官,臨雲啟金匱。方與清華宮,重正紫極位。曠古兩露恩,安得借沾施。生人血欲盡,欃槍無飽意。」甚有文義焉。   又皮日休曾謁歸融尚書不見,因撰《夾蛇龜賦》,譏其不出頭也。而歸氏子亦撰《皮靸鞋賦》,遞相謗誚。   皮生後為湖南軍倅,亦甚傲誕,自號「間氣布衣」。莊布以長書責之,行於世也。   鄭准集軍書   唐滎陽鄭准,以文筆依荊州成中令。常欲比肩陳、阮,自集其所作為三卷,號《劉表軍書》。雖有胸襟,而辭體不雅,至祝朝貴書云中書令舍人曰草麻,通事舍人曰奏可。又賀襄州趙令嗣襲,其書云:「不沐浴佩玉,而石祁兆,不登山取符,而無恤封。」是於慶賀中顯言其庶賤也,鄰道之敬,其若是乎。應舉日,詩卷《題水牛》曰:「護犢橫身立,逢人揭尾跳。」朝士以為大笑。   鄭准譏陳詠   唐前朝進士陳詠,眉州青神人,有詩名,善弈棋。昭宗劫遷,駐蹕陜郊,是歲策名歸蜀,韋書記莊以詩賀之。又有鄉人拓善者,屬和韋詩,其略云:「讓德已聞多士伏,沽名還得世人聞。」譏其比滌器當壚也。謬稱馮副使涓詩,以涓多諧戲故也。或云蜀之拓善者作此詩,假馮公之名也。潁川嘗以詩道自負,謁荊幕鄭准,准亦自負雄筆,謂潁川曰:「今日多故,不暇操染,有三數處回緘,祈為假手。」潁川自旦及暮,起草不就,蓋欲以高之。其詩卷首有一對語云:「隔岸水牛浮鼻渡,傍溪沙鳥點頭行。」京兆杜光庭先生謂曰:「先輩佳句甚多,何必以此為卷首?」潁川曰:「曾為朝貴見賞,所以刻於首章。」都是假譽求售使然也。   王超箋奏(石欽若許存附。)   唐末鳳翔判官王超,推奉李茂貞,挾曹馬之勢,箋奏文檄,恣意翱翔。王蜀先主初下成都,馮涓節制判掌其奏箋,歲久轉廳,以掌記辟韋莊郎中。於權變之間,未甚愜旨。閬州人王保晦有文才而無體式,然其切露直致,易為曉悟,加以鳳翔用王超箋奏,超以一本舊族,思偶風雲,每遇飛章,言偽而辯。蜀先主愛之,以二王書題表稿示長樂公。公乃致書遜謝,倍加贊賞,其要曰:「有眼未見,有耳未聞。」蓋譏其阻兵恃強,失事君去就。王超後為興元留後,遇害。有《鳳鳴集》三十卷行於世。   後又有名石欽若者,體效其筆,為劉知俊判官,隨軒降蜀,不能謙退遠害,賓主爭露鋒穎,竟同誅之。閱其緘題表章行行然,宜其見忌而取禍也。   許存,初背荊州成中令降蜀,先主有意殺之。親吏柳修業勸其謙靜。每立大功而皆托疾,由是獲免於先主之世。即彭城之舊僚,不若高陽之小吏矣。王超全集三十卷,今只見三卷,聞於盧卿宏也。   李商隱草進劍表(蜀庾傳昌顧雲附。)   李商隱員外依彭陽令狐公楚,以箋奏受知。相國危急,有寶劍,嘗為君上所賜,將進之。命李起草,不愜其旨,因口占云:「前件劍,武庫神兵,先皇特賜。既不合將歸泉下,又不宜留在人間。」時人服其簡當。彭陽之子綯,繼有韋平之拜,似疏隴西,未嘗展分。重陽日,義山詣宅,於廳事上留題,其略云:「十年泉下無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郎君官重施行馬,東閣無因許再窺。」相國睹之,慚悵而已。乃扃閉此廳,終身不處也。   蜀中庾傳昌舍人,始為永和府判官,文才敏贍,傷於冗雜。因候相國張公,有故未及見,庾怒而歸,草一啟事,僅數千字,授於謁者,拂袖而去。他日,張相謂朝士曰:「庚舍人見示長箋,不可多得。雖然,曾聞其草角觝牒詞,動乃數幅。」譏其無簡當體要之用也。   黃籙擅場,星辰備位,顧雲博士為高燕公草齋詞云:「天靜則星辰可摘。」奇險之句施於至敬,可乎?唐末亂離,渴於救時之術。孔相國緯,每朝士上封事,不暇周覽,但曰:「古今存亡,某知之矣。未審所陳利害,其要如何?」蓋鄙其不達變也。國子司業于晦,曾上崔相國公胤啟事數千字,上至堯、舜,下及隋、唐,一興一替,歷歷可紀。其末散漫,殊非簡略。所以儒生中通變者鮮矣。(裴晉公臨終,進先帝所賜玉帶表文,與令狐公事頗同,未知孰是?舊朝士多云,李義山草《進劍表》,令狐公曰:「今日不暇多云。」信口占之。)   高崇文相國詠雪   唐高相國崇文,本薊州將校也,因討劉辟有功,授西川節度使。一旦大雪,諸從事吟賞有詩,渤海遽至飲席,笑曰:「諸君自為樂,殊不見顧鄙夫。鄙夫雖武人,亦有一詩。」乃口占云:「崇文崇武不崇文,提戈出塞號將軍。那個兒(渤海鄙言。多呼人為「兒」。)射落雁,白毛空裡落紛紛。」其詩著題,皆謂北齊敖曹之比也。太尉駢,即其曾孫也。鎮蜀日,以蠻侵暴,乃築羅城,城四十里。朝廷雖加恩賞,亦疑其固護。或一日,聞奏樂聲,知有改移,乃題《風箏》寄意曰:「夜靜弦聲響碧空,宮商信任往來風。依稀似曲才堪聽,又被移將別調中。」旬日報到,移鎮渚宮。   洞庭湖詩(李洞包賀盧延讓顧況附。)   湘江北流至岳陽,達蜀江。夏潦後,蜀漲勢高,遏住湘波,讓而退溢為洞庭湖,凡闊數百里,而君山宛在水中。秋水歸壑,此山復居於陸,唯一條湘川而已。海為桑田,於斯驗也。前輩許棠《過洞庭》詩最為首出,爾後無繼斯作。詩僧齊己駐錫巴陵,欲吟一詩,竟未得意。有都押衙者,蔡姓而忘其名,戲謂己公曰:「題洞庭者某詩絕矣,諸人幸勿措詞。」己公堅請口札,押衙抑揚朗吟曰:「可憐洞庭湖,恰到三冬無髭鬚。」以其不成湖也。諸僧大笑之。   進士李洞慕賈島,欲鑄而頂戴,嘗念「賈島佛」,而其詩體又僻於賈。   復有包賀者,多為?鄙之句,至於「苦竹筍抽青橛子,石榴樹掛小瓶兒。」又云「霧是山巾子,船為水靸鞋。」又云「棹搖船掠鬢,風動竹搥胸。」雖好事托以成之,亦空穴來風之義也。   盧延讓《哭邊將》詩曰:「自是磠砂發,非干炮石傷。牒多身上職,盎大背邊瘡。」人謂此是「打脊詩」也。世傳逸詩云:「窗下有時留客宿,室中無事伴僧眠。」號曰「自落便宜詩」。   顧況著作披道服在茅山,有一秀才行吟曰:「駐馬上山阿。」久思不得。顧曰:「何不道『風來屎氣多』?」秀才云:「賢莫無禮。」顧曰:「是況。」其人慚惕而退。僕早歲嘗和南越詩云:「曉廚烹淡菜,春杼織橦花。」牛翰林覽而絕倒,莫喻其旨。牛公曰:「吾子只知名,安知淡菜非雅物也。」後方曉之。學吟之流,得不以斯為戒也。   高蟾以詩策名(胡曾羅隱附。)   進士高蟾,詩思雖清,務為奇險,意疏理寡,實風雅之罪人。薛許州謂人曰:「倘見此公,欲贈其掌。」然而《落第》詩曰:「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春風怨未開。」蓋守寒素之分,無躁競之心,公卿間許之。先是,胡曾有詩曰:「翰苑何時休嫁女,文章早晚罷生兒。上林新桂年年發,不許平人折一枝。」羅隱亦多怨刺,當路子弟忌之,由是渤海策名也。愚嘗覽李賀歌詩篇,慕其才逸奇險,雖然,嘗疑其無理,未敢言於時輩。或於奇章公集中(《奇章集》,牛僧孺給事中。),見杜紫薇牧有言長吉若使「稍加其理,即奴僕命騷人可也。」是知通論合符,不相遠也。   韋杜氣概(李頻附。)   杜荀鶴曾得一聯詩云:「舊衣灰絮絮,新酒竹篘篘。」時韋相國說右司員外郎寄寓荊州,或語於韋公,曰:「我道『印將金鎖鎖,簾用玉鉤鉤。』」即京兆大拜氣概,詩中已見之矣。或有述李頻詩於錢尚父曰:「只將五字句,用破一生心。」尚父曰:「可惜此心,何所不用,而破於詩句,苦哉!」   梁震無祿   唐荊南節判司空董,與京兆杜無隱,即滑臺杜慆常侍之子,洎蜀人梁震,俱稱進士,謁成中令,欲希薦送。有薛少尹者,自蜀沿流至渚宮。三賢嘗訪之。一日,薛亞尹謂司空曰:「閣下與京兆,勿議求名,必無所遂。杜亦不壽,唯大賢忽為人縶維,官至朱紫。如梁秀才者,此舉必捷,然登第後,一命不沾也。」後皆如其言。梁公卻思歸蜀,重到渚宮,江路梗紛,未及西溯。淮師寇江陵,渤海王邀致府衙,俾草檄書,欲辟於府幕。堅以不仕為志,渤海竟諾之。二紀依棲,竟麻衣也。薛尹之言,果驗耶。   夏侯生說劉僕射事   廣南劉僕射崇龜,常有臺輔之望,必謂罷鎮,便期直上。羅浮處士夏侯生有道,彭城重之,因問將來之事。夏生言其不入相,發後三千里,有不測之事。洎歸闕,至中路得疾而薨。劉山甫亦蒙夏生言,示五年行止,事無不驗。蓋飲啄之有分也。   曹相夢剃度   唐曹相國確判計,亦有臺輔之望。或夢剃度為僧,心甚惡之。有一士占夢多驗,相國召之,具以所夢語之。此人曰:「前賀侍郎,旦夕必登庸。出家者,號剃度也。」無何,杜相出鎮江西,而相國大拜也。   玄德感   福建道以海口黃碕岸橫石巉峭,常為舟楫之患。閩王琅琊王審知思欲制置,憚於力役。乾寧中,因夢金甲神自稱吳安王,許助開鑿。及覺,話於賓僚,因命判官劉山甫躬往設祭,具述所夢之事。三奠未終,海內靈怪具見。山甫乃憩於僧院,憑高觀之。風雷暴興,見一物,非魚非龍,鱗黃鬣赤。凡三日,風雷止霽,已別開一港,甚便行旅。當時錄奏,賜號「甘棠港」。閩從事劉山甫,乃中朝舊族也,著《金溪閒談》十二卷,具載其事。愚嘗略得披覽,而其本偶亡,絕無人收得。海隅迢遞,莫可搜訪。今之所集,云「聞於劉山甫」,即其事也,十不記其三四,惜哉!   劉道濟幽窗夢   光化中,有文士劉道濟,止於天臺山國清寺。夢見一女子,引生入窗下,有側柏樹葵花,遂為伉儷。後頻於夢中相遇,自不曉其故。無何,於明州奉化縣古寺內,見有一窗側柏葵花,宛是夢中所游。有一客官人,寄寓於此室,女有美才,貧而未聘,近中心疾,而生所遇,乃女之魂也。蓋女子及笄,不有所歸,豈非父兄之過哉。又有彭城劉生,夢入一倡婦家,與諸輩狎飲。爾後但夢,便及彼處。自疑非夢,所遇之姬,芳香常襲衣。蓋心邪所致。聞於劉山甫也。 李太尉與段少常書   唐李太尉德裕,左降至朱崖,著《四十九論》,敘平生所志。嘗遺段少常成式書曰:「自到崖州,幸且頑健。居人多養雞,往往飛入官舍,今且作祝雞翁爾。謹狀。」吉甫相典忠州,溯流之任,行次秭歸,地名雲居臺,在江中。掌武誕於此處,小名臺郎,以其地而命名也。   孫僕射酹酒(裴迪附。)   唐孫會宗僕射,即偓相大王父也,宅中集內外親表開宴。有一甥姪為朝官,後至,及中門,見緋衣官人衣襟前皆是酒污,咄咄而出,不相識。洎即席,說與主人,咸訝無此官。沉思之,乃是行酒時,於階上酹酒,草草傾潑也。自此每酹酒,側身恭跪,一酹而已,自孫氏始也。今人三酹,非也。   有裴迪者,贄相之堂弟,無文學,於荊南投筆事趙司徒,為虞總小將,對客側身一酹。趙公未喻朝賢間風規,極怪之,笞七下。何不幸也!   三朝士以名取戲   唐張裼尚書,朝望既高,號為流品,與韋相保衡有分。韋言於同列,以其名「裼」,裼,訓袒衣也,又《詩》云:「載衣之裼。」裼即小兒褓衣,乃繃帶也。方欲因事改之。未幾,韋相流貶,竟不大拜。韋嘗問立名之由,楊以少孤,為無學問親表所誤也。   後唐姚相名洎,善談吐,仍多辯捷。表兄弟崔沂侍郎戲之曰:「洎訓肉汁,胡為名?」洎無以酬之。然洎亦訓至。   雖然,古人以名貽誚者多矣,妨事者有焉。至如仙客、仙童、齊丘、用礪、希?、人過,亦無取焉。其複名須依義訓,唯單名易諱者善矣。裼公生五子,彝憲、文蔚知名,文蔚後登庸也。   張仁龜陰責   唐張裼尚書典晉州,外貯所愛營妓,生一子。其內子蘇氏號塵外,妒忌。不敢取歸。乃與所善張處士為子,居江津間,常致書題問其存亡,資以錢帛。及漸成長,教其讀書。有人告以:「非處士之子,爾父在朝官高。」因竊其父與處士緘札,不告而遁歸京國。裼公已薨。至宅門,僮僕無有識者,但云「江淮郎君」,兄弟皆愕然。其嫡母蘇夫人泣而謂諸子曰:「誠有此子,吾知之矣。我少年無端,致其父子死生永隔,我罪多矣。」家眷聚泣,取入宅,齒諸兄弟之列,名仁龜。有文,性好學修詞,應進士舉,及第,歷侍御史。因奉使江浙,於候館自經而死,莫知所為。先是,張處士悵恨而終,必有冥訴,罹此禍也。柱史為楊鉅侍郎愛婿也。   裴相國及弟後進業   唐相國裴公坦,大和八年,李漢侍郎下及第。自以舉業未精,遽此叨忝,未嘗曲謝座主,辭歸鄠縣別墅。三年肄業,不入城。歲時恩地,唯啟狀而已,至於同年,鄰於謝絕,掩關勤苦,文格乃變。然始到京,重獻恩門文章,詞采典麗,舉朝稱之。後至大拜,為時名相也。夫世之干祿,先資名第,既得之後,鮮不替懈。自非篤於文學,省顧賓實者,安能及斯。裴公廟堂之期,有以見進德之無?也。   侯泳忤豆盧相   唐咸通中,舉子侯泳有聲采,亦士流也,而闕於恭慎。豆盧琢罷相,守僕射,乘閒詣僧院,放僕乘他適,而於僧宇獨坐,皤然一叟也。泳自外入門,殊不顧揖,傲岸據榻,謂叟曰:「大參、長史乎?」叟曰:「非也。」又問曰:「令錄乎?」亦曰:「非也。」「遠州刺史乎?」亦曰:「稍高。」又曰:「少卿監乎?」答曰:「更向上。」侯生矍然不安處,疑是丞郎,匆遽而出。至門,見僕御肩輿旋至,方知是豆盧公也。歸去後,自咎悚惕,貢一長箋首過。賴先曾有卷及門,揆路通入。泳乃自陳乖疏,公亦遜謝,恕其不相識也。留而命酒,凡勸十盂,乃小懲也,仍云:「雖不奉訝,然凡事更宜在意。」侯生仍慚灼無以自容。先是,豆盧家昆弟飲清酒而已,侯氏盛饌而飲。此日每飲一杯,回首摘席經咀之,幾不濟,所謂雅責也。   盧沆遇宣宗私行(賈島附。)   唐陜州廉使盧沆,在舉場甚有時稱,曾於滻水逆旅遇宣宗皇帝微行,意其貴人,斂身迴避。帝揖與相見,沆乃自稱進士盧沆。帝請詩卷,袖之,乘驢而去。他日對大臣語及盧沆,令主司擢第。沆不自安,恐僭冒之辱。宰臣問沆:「與主上有何階緣?」沆乃具陳因由,時亦不訝,以其文章非叨忝也。沆後自廉察入朝知舉,遇黃寇犯闕,不及終場。趙崇大夫戲之曰:「出腹不生養主司也。」初,盧家未嘗知舉,盧相攜恥之,拔為主文,竟不果也。   賈島遇宣宗微行,問秀才名,對曰:「賈島。」帝曰:「久聞詩名。」島曰:「何以知之?」後言於宰臣,與平曾相次謫授長江尉,所謂不識貴人也。   顧非熊再生   唐著作郎顧況,字逋翁,好輕侮朝士,貶在江外,多與僧道交遊,時居茅山。暮年有一子,即非熊前身也,一旦暴亡。況追悼哀切,所不忍言,乃吟曰:「老人喪愛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非熊在冥間聞之,甚悲憶,遂以情告冥官,皆憫之,遂商量卻令生於況家。三歲,能言冥間聞父苦吟,卻求再生之事歷歷然。長成應舉,擢進士第。或有朝士問,即垂泣而言之。王定保《摭言》云:「人傳況父子皆有所遇,不知何適?」由此而言,信有之矣。   張曙起小悼   唐張禕侍郎,朝望甚高,有愛姬,早逝,悼念不已。因入朝未回,其猶子右補闕曙,才俊風流,因增大阮之悲,乃制《浣溪紗》,其詞曰:「枕障薰爐隔繡幃,二年終日兩相思。好風明月始應知。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黃昏微雨畫簾垂。」置於几上。大阮朝退,?几無聊,忽睹此詩,不覺哀慟,乃曰:「必是阿灰所作。」阿灰即中諫小字也。然於風教似亦不可,以其叔姪年顏相似,恕之可耳。諺曰:「小舅小叔,相追相逐。」謔戲固不免也。   張裼尚書無忌諱   唐張裼尚書,恃才直道外,仍有至性。及第後歸東都,一日,彷彿見其亡親,謂曰:「去得也。」遂辦裝入京,果登朝籍,不爽陰告也。東都柏坡有莊,而多高大屋宇,中庭有土堆若塚,人言其下時有樂聲,本主鬻之不售。八座不信,以善價買之,遽令發掘,其下乃麥曲耳。以之和泥,塗一院牆屋,不假他求。是知妖由人興,向使疑誤神怪,則有物憑焉,必為村巫酒食之資也。正直之人,其可欺乎?   荊十三娘義俠事   進士趙中行,家於溫州,以豪俠為事。至蘇州,旅止支山禪院僧戶。有一女,商荊十三娘,為亡夫設大祥齋,因慕趙,遂同載歸揚州。趙以氣義耗荊之財,殊不介意。其友人李正郎弟三十九,愛一妓,為其父母奪與諸葛殷,李悵恨不已。時諸葛殷與呂用之幻惑高太尉,恣行威福,李懼禍,飲泣而已。偶話於荊娘,荊娘亦憤惋,謂李三十九郎曰:「此小事,我能為郎報仇,但請過江,於潤州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時待我。」李亦依之。至期,荊氏以囊盛妓,兼致妓之父母首歸於李。後與趙進士同入浙中,不知所止。   李當尚書亡女魂   唐李當尚書鎮興元,褒城縣有處士陳休復者,號陳七子,狎於博徒,行止非常。八座以其妖誕械之,而市井之間又有一休復。無何,殞於狴牢,遽睹腐敗,轄司申而瘞之。爾後宛在褒城,八座驚異,不敢尋問。一旦愛女暴亡,其內子追悼成疾,無以救療。幕客有白八座曰:「陳處士真道者,必有少君之術,能祈之乎?」八座然之,因敬信延召。陳生曰:「此小事爾。」於初夜帷堂設燈炬,畫作一門,請夫人簾下屏氣。至夜分,亡者自畫門入堂中,行數遭。夫人愊憶,失聲而哭。亡魂倏而滅矣。然後戒勉,令其抑割。八座由是益敬之。 孟夕微躁妄   唐孟弘微郎中,誕妄不拘。宣宗朝,因次對,曰:「陛下何以不知有臣,不以文字召用?」上怒曰:「卿何人斯?朕耳全不知有卿!」翌日,上謂宰臣曰:「此人躁妄,欲求翰林學士,大容易哉!」於是宰臣歸中書貶其官,示小懲也。又嘗忿狷,擠其弟落井,外議喧然。乃致書告親友曰:「懸身井半,風言沸騰。尺水丈波,古今常事。」與鄭諷鄰居,諷為南海從事,因牆頹,中郎(一作「郎中」。)夾入牆界五六尺(一作「丈」。)。知宅者有狀,請退其所侵。判其狀曰:「海隅從事,少有生還。地勢尖斜,打牆夾入。」平生操履,率皆如是,不遭擯棄,幸矣!   楊收相報楊玄價   唐楊相國收,貶死嶺外。於時鄭愚尚書鎮南海,忽一日,客將報云:「楊相公在客次,欲見鄭尚書。」八座驚駭,以弘農近有後命,安得此來?乃接延之。楊相國曰:「某為軍容使楊玄價所譖,不幸遭害。今已得請於上帝,賜陰兵以復仇。欲托尚書宴犒,兼借錢十萬緡。」滎陽諾之,唯錢辭以軍府事多,許其半。楊相曰:「非銅錢也。燒時幸勿著地。」滎陽曰:「若此,則固得遵副。」從容間,長揖而滅。   滎陽令於北郊具酒饌素錢以祭之。楊相猶子有典壽陽者,見相國乘白馬,臂朱弓,捻彤矢,有朱衣天吏控馬,謂之曰:「上帝許我仇殺楊玄價。我射著其腳,必死也。」俄而楊中尉暴染腳疾而殂。蜀毛文錫司徒先德前潮(一作「湖」。)牧龜范,曾趨事鄭尚書,熟詳其事。愚於毛氏子聞之。   劉山甫題天王   唐彭城劉山甫,中朝士族也。其先宦於嶺外,侍從北歸,泊船於青草湖。登岸見有北方毗沙門天王,因詣之,見廟宇摧頹,香燈不續。山甫少年而有才思,元隨張處權請郎君詠之,乃題詩曰:「坏牆風雨幾經春,草色盈庭一座塵。自是神明無感應,盛衰何得卻由人。」是夜,夢為天王所責,自云:「我非天王,南嶽神也,主張此地,汝何相侮?」俄而驚覺,而風浪陡起,倒檣絕纜,沉溺在即。遽起悔過,令撤詩牌,然後已。山甫自序。   韋宰相功德驗(陳徽附。)   蜀路白衛嶺,多虎豹噬人,有選人京兆韋(忘其名。),唐光化中,調授巴南宰,常念《金剛經》。赴任至泥溪,遇一女人,著緋衣,挈二子偕行,同登此山。前路嶺頭行人,相駐叫噪,見此女人乃赤狸大蟲也,逡巡與韋分路而去。韋終不覺,蓋持經之力也。   成都府廣都縣人陳微,自少年常誦《金剛經》,與胥姓馬者有隙,一旦事故亡匿。馬生揚言欲追捕之。陳乃礪一匕首,行坐相隨,儻遇馬生,必能刺之,誓不受其執錄(一作「僇」。)。或一日,行於村路蓊薈間,馬胥伏而掩之,陳抽刀一揮,馬生仰倒,由是獲脫。至前,方悟手之所揮乃刀鞘,及歸所匿處,刀刃宛在,本不偕行,馬胥亦無所傷。何其異也!   刺血寫經僧   唐咸通中,西川僧法進刺血寫經,聚眾教化寺。所司申報高燕公,判云:「斷臂既是兇人,刺血必非善事。貝多葉上,不許塵埃﹔俗子身中,豈堪腥膩?宜令出境,無得惑人。與一繩遞出東界。」所司不喻繩絞,賜錢一千,送出東郭,幸而誤免。後卒於荊州玉泉寺。   成令公擲杯珓事   荊州成令公汭,唐天復中,准詔統軍救援江夏,舟楫之盛,近代罕聞。已決行期,不聽諫諍。師次公安,縣寺有二金剛神,土人號曰「二聖」,亦甚有靈。中令艤舟而謁之,炷香虔誠,冥禱勝負,以求杯珓陰陽之兆。凡三十擲皆不吉。乃謂所信孔目官楊師厚曰:「卦之不吉,如之何?」師厚對曰:「令公數年造船,旌旗已啟,中路而退,將何面目回見軍民?」於是不得已而進,竟有破陣之敗。身死家破,非偶然也。向使楊子察人之情,幸其意怠,一言而止,則成氏滅亡,未可知也。   白蓮女惑蘇昌遠   唐中和中,有士人蘇昌遠,居蘇臺屬邑,有小莊去官道十里。吳中水鄉,率多荷芰。一日,忽見一女郎,素衣紅臉,容質絕麗,閱其明悟若神仙中人,自是與之相狎,以莊為幽會之所。蘇生惑之既甚,嘗以玉環贈之,結繫慇懃。或一日,見檻前白蓮花開,敷榮殊異,俯而玩之,見花房中有物,細視之,乃所贈玉環也,因折之,其妖遂絕。鬼神無形,必憑於物,精氣所附,非菡萏之能哉。聞於劉山甫。   柳鵬舉誘五弦妓   唐龍紀中,有士人柳鵬舉,游杭州。避雨於伍相廟,見一女子抱五弦,云是錢大夫家女僕。鵬舉悅之,遂誘而奔,藏於舟中,為廂吏所捕。其女僕自縊而死。或一日,卻到柳處,柳亦知其物故,驚訝其來。女僕具道其情,因以魂偶(一作「謁」),經時而去。見劉山甫《閒談》中。   雲芳子魂事李茵   僖宗幸蜀年,有進士李茵,襄州人,奔竄南山民家,見一宮娥,自云宮中侍書家雲芳子,有才思,與李同行詣蜀。具述宮中之事,兼曾有詩書紅葉上,流出御溝中,即此姬也。行及綿州,逢內官田大夫識之,乃曰:「書家何得在此?」逼令上馬,與之前去。李甚怏悵,無可奈何。宮娥與李情愛至深,至前驛,自縊而死。其魂追及李生,具道憶戀之意。迨數年,李茵病瘠,有道士言其面有邪氣。雲芳子自陳人鬼殊途,告辭而去。聞於劉山甫。   芻靈祟   唐文德中,小京官張(忘其名。),寓蘇臺。子弟少年,時在丈人陸評事院往來,為一美人所悅,來往多時。久而心疑之,尋病瘠。遇開元觀吳道士守元,曰:「子有不祥之氣。」授以一符。果一冥器婢子,背書「紅英」字,在空舍柱穴中。因焚之,其妖乃絕。聞於劉山甫。   高燕公神筆   淮海小將姓朱(忘其名。),有女未嫁,為鬼物所崇,常呼「韓郎」。往來如生人,唯不見形。奉外舅姑禮,自云天朝神。朱以異事,不敢隱秘,乃告府主高燕公。公唯書名,俾朱歸帖於女房門上。其邪來見,咨嗟言別而去。聞於劉山甫。   魚玄機(徐月英附。)   唐女道魚玄機,字蕙蘭,甚有才思。咸通中,為李憶補闕執箕帚,後愛衰下山,隸咸宜觀為女道士。有怨李公詩曰:「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又云:「蕙蘭銷歇歸春浦,楊柳東西伴客舟。」自是縱懷,乃娼婦也。竟以殺侍婢為京兆尹溫璋殺之。有集行於世。   江淮間有徐月英,名娼也,其送人詩云:「惆悵人間事久違,兩人同去一人歸。生憎平望亭前水,忍照鴛鴦相背飛。」(一本又有云:「枕前淚與階前雨,隔個閑窗滴到明。」)亦有詩集。金陵徐氏諸公子寵一營妓,卒,乃焚之。月英送葬,謂徐公曰:「此娘平生風流,沒亦帶燄。」時號美戲也。唐末有《北里志》,其間即孫尚書儲數賢平康狎游之事,或云孫棨舍人所撰。   李氏女   唐廣明中,黃巢犯闕,大駕幸蜀,衣冠蕩析,寇盜縱橫。有西班李將軍女,奔波隨人,迤邐達興元,骨肉分散,無所依托。適值鳳翔奏將軍董司馬者,乃晦其門閥,以身托之。而性甚明敏,善於承奉,得至於蜀。尋訪親眷,知在行朝,始謂董生曰:「喪亂之中,女弱不能自濟,幸蒙提挈,以至於此。失身之事,非不幸也。人各有偶,難為偕老,請自此辭。」董生驚愕,遂下其山矣。識者謂女子之智亦足稱也。見劉山甫《閒談》。   馮藻慕名   唐馮藻,常侍肅之子,涓之叔父,世有科名。小貂文采不高,酷愛名第,已十五舉。有相識道士謂曰:「先輩某曾入靜觀之,此生無名第,但有官職也。」亦未之信。更應十舉,已二十五舉矣。姻親勸令罷舉,且謀官職。藻曰:「譬如一生無成,更誓五舉。」亦無成,遂三十舉方就仕,歷官卿監峽牧,終於騎省。何浮名之引人,而輕祿仕之如是也?   李涪尚書改切韻   唐李涪尚書,福相之子,以《開元禮》及第,亦(一作「不」。)為小文,好著述。朝廷重其博學,禮樂之事諮稟之,時人號為「周禮庫」,蓋籍於舊典也。廣明以前,《切韻》多用吳音,而清、青之字,不必分用。涪改《切韻》(一作「其上聲」。),全刊吳音。當方進而聞於宰相,僉許之。無何,巢寇犯闕,因而寢止。於今無人敢以聲韻措懷也。然曾見《韻銓》,鄙駁《切韻》,改正吳音,亦甚核當,不知八座於此又何規制也?惜哉!   古之製字卷紙題名姓,號曰「名紙」。大中年,薛保遜為舉場頭角,人皆體效,方作門狀。洎後仍以所懷列於啟事,隨啟詣公相門,號為「門狀」、「門啟」。雖繁於名紙,各便於時也。書云「謹祗候起居郎某官」,即是「起居」在前,「某官」在後。至今顛倒,無人改更矣。有朝廷改之,亦美事也。   穆李非命   唐監察李航,福相之子,美茂洽暢,播於時流。黃巢後,扶侍聖善,歸東都別墅。與御史穆延晦同行,宿於虢州公館。翌日,修謁郡牧張存,即王珙下部將也,謂典客曰:「我受穆家恩命。今穆侍御經過,必須展分報答也。」典客詣館話於穆生,因修狀謁謝。張公大怒,且曰:「此言得自何人?」具以典謁為對,乃斬謁者。穆生驚怪,失意歸館,尋遣人就而害之。李監察不喻,方抱憂惶,俄亦遇害,將以滅口。於時,李公繞聖善所憩之?,無以求活,竟同非命。他日兄弟訴冤,夢航謂骨肉間曰:「張存已得請於上帝,不日即死。」果為珙所誅。   葆光子嘗讀李肇《國史補》曰:「李公沂曾放死囚,他日道次遇之,其人感恩,延歸其家,與妻議所酬之物。妻嫌數少,此人曰:『酬物少,不如殺之。』李公急走,遇俠士方免此禍。」常以為虛誕,今張存翻害穆、李,即《史補》之說,信非虛誕也,怪哉!   王給事剛鯁   唐王祝給事,名家子,以剛鯁自任,仍以所尚垂訓子孫,嫌人柔弱(一作「懦」)。又素有物力,殖利極豐。黃寇前嘗典常州,京國亂離,盤旋江湖,甚有時望。急詔徵回,歸裝極厚,水陸分載。行至甘棠,王珙帥於是邦,不式王命,兇暴眾聞,以夕拜將來必居廊廟,延奉勤至。夕拜鄙其武人,殊不降接。珙乃於內廳盛張宴席,備列珍玩,簾下妓樂齊列,其內子亦映簾共拱立。乃斂容向夕拜曰:「某雖武夫,叨忝旄鉞。今日多幸,獲遇軒蓋經過。苟不棄末宗,願居子姪之列,即榮幸也。」夕拜不允,堅抗再三。珙勃然作色曰:「給事王,程有限,不敢淹留。」俄而罷宴,處分兩轄,速請王給事離館,暗授意旨,並令害之。一家上下,悉投黃河,獲其囊三四百籠。以舟行沒溺聞奏。朝廷多故,捨而不問。夕拜有一子,此際行至襄州,亦無故投井而卒。雖陜帥狂暴,亦未喻天意也。葆光子曰:「剛有立事,時有用捨。以柔濟剛,不爽權變。當衰亂之世,須適時之宜。王公儻受其致敬,庸何傷哉?但卻其賂即善也。履尾滅族,悲夫!」   裴楊操尚   唐楊收、段文昌皆以孤進貴為宰相,率愛奢侈。楊相女適裴坦長子,嫁資豐厚,什器多用金銀。坦尚儉,聞之不樂。一日,與國號及兒女輩到新婦院。臺上用碟盛果實,坦欣然。視碟子內,乃臥魚犀,坦盛怒,遽推倒茶臺,拂袖而出,乃曰:「破我家也。」他日,收相果以納賂竟至不令,宜哉。   出腹不生養盧侍郎   盧氏衣冠第一,歷代未嘗知舉。乾符中,盧攜在中書,歉宗人無掌文柄,乃擢群從陜虢觀察使盧渥知禮闈。是歲十二月,黃巢犯闕,僖皇播遷,舉子星散。迨收復京都,裴贄連知三舉。渥有羨色。趙崇大夫戲之曰:「閣下所謂出腹不生養主司也。」   張興師決門僧   唐相國張濬二子,一曰義師,即小字也,本名格,為蜀相﹔一曰興師(忘其名。),後號李將軍,名儼,與父達軍機於淮海,亦遇害也。格與興師,昆弟俊邁,而尚矯譎,皆有父風。興師幼年出宅門,見其門僧(忘其名。),傳相國處分,七笞之。其僧解後,莫知何罪。俄而相國召僧,坐安,見其詞色不懌,因問之。僧以郎君傳相國處分見怪,未知罪名。相國驚駭慚謝,以兒子狂駭,幸師慈悲。回至堂前,喚興師怒責之,且曰:「汝見僧何罪,而敢造次!」對曰:「今日雖無罪過,想其向來隱惡不少,是以笞之。」相國不覺失笑。   (此卷第十九條,載陜虢觀察使盧渥,與八卷陜州廉使盧沆事同,疑沆、渥自是一人。孫氏偶不照而重出耳。) 狄石丞鄙著紫僧   唐狄歸昌右丞,愛與僧游,每誦前輩詩云:「因過竹院逢僧話,略得浮生半日閒。」其有服紫袈裟者,乃疏之。鄭谷郎中亦愛僧,用比蜀茶,乃曰:「蜀茶與僧,未必皆美,不欲捨之。」   僧鸞有逸才而不拘檢,早歲稱卿御,謁薛氏能尚書於嘉州。八座以其顛率,難為舉子,乃俾出家。自於百尺大像前披剃,不肯師於常僧也。後入京,為文章供奉,賜紫,柳玭大夫甚愛其才,租庸張相亦曾加敬,盛言其可大用。由是反初,號鮮于鳳,修刺謁柳公,公鄙之不接。又謁張相,張相亦拒之。於是失望而為李江西判官,後為西班小將軍,竟於黃州遇害。   張翱輕傲(李堅白蔣貽恭附。)   唐乾寧中,宿州刺史陳璠,以軍旅出身,擅行威斷。進士張翱恃才傲物,席上調寵妓張小泰。怒而揖起,付吏,責其無禮,狀云:「有張翱兮寓止淮陰,來綺席兮放恣胸襟。」璠益怒,云:「據此分析,合吃幾下?」翱云:「只此兩句,合吃乎三下五下﹔切求一笑,宜費乎千金萬金。」金鞭響背十三長逝。惜其恃才而取禍也。出劉山甫《閒談》,詞多不載。   蜀綿州刺史李(忘其名。),時號「嗑咀」,以軍功致郡符,好賓客。有酒徒李堅白者,?有文筆,李侯謂曰:「足下何以名為堅白?」對曰:「莫要改為士元,亮君雄是權耶?」   又有蔣貽恭者,好嘲詠,頻以此痛遭檟楚,竟不能改。蜀中士子好著襪頭褲,蔣謂之曰:「仁賢既裹將仕郎頭,為何作散子將腳?」他皆類此。(蔣生雖嗜嘲詠,然淡笑儒雅,凡遭譏刺,皆輕薄之徒,以此縉紳中少惡之。近聞官至令佐而卒,斯亦幸矣。)   劉李愚甥   唐劉瞻相公,有清德大名,與弟阿初皆得道,已入仙傳。先婚李氏,生一子,即劉贊也。相國薨後,贊且孤幼,性甚懵(一作「魯」)鈍。教其讀書,終不記憶。其舅即李殷衡侍郎也,以劉氏之門不可無後,常加箠楚,終不長進。李夫人慈念,不忍苦之,歎其宿分也。一旦,不告他適,無以訪尋。聖善憶念,淚如綆縻,莫審其存亡。數年方歸,子母團聚,且曰:「因入嵩山,遇一白衣叟,謂曰:『與汝開心,將來必保聰明。』」自是日誦一卷,兼有文藻。擢進士第。梁時登朝,充崇政院學士,預時俊之流。其渭陽李侍郎充使番禺,為越王劉氏所縻,為廣相而薨。僕與劉贊猶子??通熟,自言家世合有一人得道矣,即白衣叟,其彷彿乎。   李鵬遇桑道茂   唐盛唐縣令李鵬遇桑道茂,曰:「長官只此一邑而已。賢郎二人,大者位極人臣,次者殆於數鎮,子孫百氏。」後如其言。長男名石,出將入相,子孫兩世及第,至今無間。次即諱福,揚歷七鎮,終於使相。凡八男,三人及第,至尚書、給諫、郡牧,見有諸孫皆朱紫,不墜士風。何先見之妙如是?   孔侍郎借油衣   唐孔拯侍郎作遺補時,朝回遇雨,不齎油衣,乃避雨於坊叟之廡下。滂注愈甚,已過食時,民家意其朝饑,延入廳事。俄有一叟,烏帽紗巾而出,迎候甚恭。因備酒饌,一一精珍,乃公侯家不若也。孔公慚謝之,且借油衣。叟曰:「某寒不出,熱不出,風不出,雨不出,未嘗置油衣。然已令鋪上取去,可以供借也。」孔公賞羨,不覺頓忘宦情。他日說於僚友,為大隱之美也。   古之富者,擬於封君,《洪範》「五福」,一曰富。先賢以無事當貴,豈斯人之徒耶?復有一丞郎,馬上內逼,急詣一空宅,逕登圂軒,斯乃大優穆刀綾空屋也。優忽至,丞郎慚謝之。優曰:「侍郎他日內逼,但請光訪。」人聞之,莫不絕倒。   前賢戲調   唐裴晉公度,風貌不揚,自譔《真贊》云:「爾身不長,爾貌不揚。胡為而將?胡為而相?」幕下從事,遜以美之,且曰:「明公以內相為優。」公笑曰:「諸賢好信謙也。」幕僚皆悚而退。   李洸者,渤海人,昆仲皆有文章。洸因旅次至江村,宿於民家,見覆斗上安錫佛一軀。洸詭詞以贊之。民曰:「偶未慶贊,為去僧院地遠爾。」曰:「何必須僧,只我而已。」民信之,明發隨分具齋餐炷香虔誠。洸俯仰朗稱曰:「錫鑞佛子,柔軟世尊。斗上莊嚴,為有十升功德。」念《摩訶波若波羅密》。   又趙璘員外為裴坦相漢南從事,璘甚陋,裴公戲之曰:「趙公本不醜,孩抱時,乳母憐惜,往往撫弄云:『作醜子,作醜子。』,因此一定。」趙公大咍。   薛侍郎昭緯氣貌昏濁,杜紫微唇厚,溫庭筠號溫鍾馗(一作「夔」。),不稱才名也。薛侍郎未登第前,就肆買鞋,鞋主曰:「秀士腳第幾?」對曰:「與昭緯作腳來,未曾與立行第也。」   杜德樣侍郎昆弟力困,要舉息利錢濟急用,召同坊富民到宅,且問曰:「子本對是幾錢?」其人拂袖而出。   又孔昭緯拜官,教坊優伶繼至,各求利市。石野豬獨先行到,公有所賜,謂曰:「宅中甚闕,不得厚致。若有諸野豬,幸勿言也。」復有一伶繼來,公索其笛,喚近階,指笛竅問之曰:「何者是《浣溪紗》孔子?」伶大笑之。   又道士陳子霄登華山上方,偶有顛仆,宇文翰郎中致書戲之曰:「不知上得不得,且怪玄之又玄。」斯皆清賢雅戲,以之群居,又何傷也。   京兆府鴉挽鈴   唐溫璋為京兆尹,勇於殺戮,京邑憚之。一日,聞挽鈴聲,俾看架下,不見有人。凡三度挽掣,乃見鴉一隻。尹曰:「是必有人探其雛而訴冤也。」命吏隨鴉所在捕之。其鴉盤旋,引吏至城外樹間,果有人探其雛,尚憩樹下。吏乃執之送府。以禽鳥訴冤,事異於常,乃斃捕雛者而報之。   天帝召棋客   唐僖宗朝,翰林待詔滑能,棋品甚高,少逢敵手。有一張小子,年可十四,來謁覓棋,請饒一路。滑生棋思甚遲,沉吟良久,方下一子。張生隨手應之,都不介意,仍於庭際取適,候滑生更下,又隨手著應之。   一旦黃寇犯闕,僖宗幸蜀,滑以待詔供職,謀赴行在,欲取金州路入。辦裝挈家將行,張生曰:「不必前邁。某非棋客,天帝命我取公著棋。請指揮家事。」滑生驚愕,妻子啜泣,奄然而逝。他日京都共知也。   昔顏回、卜商為地下修文郎,又李長吉為帝召撰樂府,豈斯類耶?所言天帝者,非北極天皇大帝也。按《真誥》,又非北方玄天黑帝道君。此鬼都北帝,又號鬼帝。世人有大功德者,北帝得以辟請,四明公之流是也。召棋之命,乃酆宮帝君乎?與《真誥》彷彿,故梗概而言之。   新趙意醫   醫者,意也,古人有不因切脈隨知病源者,必愈之矣。唐崔魏公鉉鎮渚宮,有富商船居,中夜暴亡,迨曉,氣猶未絕。鄰房有武陵醫士梁新,聞之,乃與診視,曰:「此乃食毒也。三兩日得非外食耶?」僕夫曰:「主公少出船,亦不食於他人。」梁新曰:「尋常嗜食何物?」僕夫曰:「好食竹雞,每年不下數百隻。近買竹雞,並將充饌。」梁新曰:「竹雞吃半夏,必是半夏毒也。」命搗薑捩汁,折齒而灌之。由是方蘇。崔魏公聞而異之,召到衙,安慰稱獎,資以僕馬錢帛入京,致書朝士,聲名大振,仕至尚醫奉御。   有一朝士詣之,梁奉御曰:「何不早見示?風疾已深矣,請速歸處置家事,委順而已。」朝士聞而惶遽告退,策馬而歸。時有鄜州馬醫趙鄂者,新到京都,於通衢自榜姓名,云「攻醫術士」。此朝士下馬告之,趙鄂亦言疾已危,與梁生所說同矣,謂曰:「只有一法,請官人剩吃消梨,不限多少,咀齕不及,捩汁而飲,或希萬一。」此朝士又策馬歸,以書筒質消梨,馬上旋齕。到家旬日,唯吃消梨,頓覺爽朗,其恙不作。卻訪趙生感謝,又訪梁奉御,具言得趙生教也。梁公驚異,且曰:「大國必有一人相繼者。」遂召趙生,資以僕馬錢帛,廣為延譽,官至太僕卿。   療疑病   元頏博士話唐時中表間有一婦人,從夫南中效官,曾誤食一蟲,常疑之,由是成疾,頻療不癒。京城醫者(忘其姓名。),知其所患,乃請主人姨奶中謹密者一人,預戒之曰:「今以藥吐瀉,但以盤盂盛之。當吐之時,但言有一小蝦蟆走去,然切勿令娘子知之是誑語也。」其奶僕遵之,此疾永除。   又說有一少年,眼中常見一小鏡子。醫工趙卿診之,與少年期,來晨以魚膾奉候。少年及期赴之,延於閣子內,且令從容,俟客退後,方得攀接。俄而設檯子,止施一甌芥醋,更無他味。卿亦未出。迨禺中久候不至,少年饑甚,且聞醋香,不免輕啜之,逡巡又啜之,覺胸中豁然,眼花不見,因竭甌啜之。趙卿探知方出,少年以啜醋慚謝,卿曰:「郎君先因吃鱠太多,非醬醋不快。又有魚鱗在胸中,所以眼花。適來所備醬醋,只欲郎君因饑以啜之,果愈此疾。烹鮮之會,乃權誑也,請退謀餐。」他妙多斯類,非庸醫所及也。凡欲以倉、扁之術求食者,得不勉之哉!   非意致禍   唐時杜彥林為朝官,一日,馬驚?倒,踏鐙既深,抽腳不出,為馬拖行,一步一踏,以至於卒。古人云:「乘船走馬,去死一分。」是知跨御常宜介意也。   杜相審權弟延美,亦登朝序,乘馬入門,為門楣所軋,項頸低曲,伸脰前引,肩高於頂,乃一生之疾也。   荊州文獻王好馬,不惜千金,沒世不遇。周先帝命內臣李廷玉賜馬與南平王,且問所好何馬,乃曰:「良馬千萬無一,若駿者即可得而選。苟要坐下坦(一作「且」。)穩,免勞控制,唯騸庶幾也。既免蹄齧,不假銜枚,兩軍列陣,萬騎如一。苟未經騸,亂氣狡憤,介冑在身,與馬爭力,罄控不暇,安能左旋右抽,捨轡揮兵乎?」自是江南蜀馬,往往學騸,甚便乘跨。是知蹀躞者誇於目,馴柔者便於身。此(一作「比」。)君子之難逢,假翦剔者,抑其次也哉。   崔樞食龍子   唐崔樞為小朝官,家人於井中汲得一魚,樞本好鮮食,意是廚人治魚,誤落井中,乃令烹而啖之。忽夢為冥官領過,讀判云:「人間小臣,輒食龍子,所有官爵並削除。」後一年卒。樞甚有聲,不躋顯位,誤有所食,豈命也夫。   薛准陰誅   唐薛准官至員外郎,喪亂後,不養繼母,盤桓江淮間道門寄榻。游江南,至吉州皂觀,遇修黃籙齋道士升壇行法事,准亦就列。忽失聲痛叫云「中箭」,速請筆硯,口占一詩曰:「蓋國深恩不易仇,又離繼母出他州。誰知天怒無因息,積惡終身乞命休。」頃便卒。天復辛酉年事。斯人也,必有隱慝而致陰誅。古者史籍皆以至孝繼母聞於列傳,蓋以常人難行,而己能行,即親母可知也。豈可以繼母而同行路哉!薛死倉卒,可用垂戒也。   崔雍食子肉(李?蘇循附。)   唐咸通中,龐勛反於徐州。時崔雍典和州,為勛所陷,執到彭門。雍善談笑,遜詞以從之,冀紓其禍。勛亦見待甚厚。其子少俊,飲博擊拂,自得親近,更無阻猜。雍以失節於賊,以門戶為憂,謂其子曰:「汝善狎之,或得方便,能剚刃乎?人皆有死,但得其所,吾復何恨?」其子承命,密懷利刃,忽色變身戰。勛疑訝,因搜懷袖,得匕首焉,乃令烹之。翌日,召雍赴飲(一作「飯」。)。既徹,問雍曰:「肉美乎?」對曰:「以味珍且飽。」勛曰:「此即賢郎肉也。」亦命殺之。   後黃巢入廣州,執節度使李?隨軍至荊州,令?草表,述其所懷。?曰:「某骨肉滿朝,世受國恩,腕即可斷,表終不為。」尋於江津害之。   唐末,蘇循尚書諂(一作「譎」。)媚苟且,梁太祖鄙之。他日至並門謁晉王,時張承業方以匡復為意,而循忽獻晉王畫敕筆一對,承業愈鄙薄之。與夫雍、?為人,視蘇循誠遠矣。   王迪車輾事   王迪舍人,早負才業,未卜騫翔。一日,謁宰相杜太尉,於宅門十字通衢。街路稍狹,有二牛車東西交至,迪馬夾在其間。馬驚,仆而臥,為車轍輾靴鼻逾寸而不傷腳趾。三日後入拜翰林。雖幸而免,亦神助也。   杜孺休種青蓮花   唐韓文公愈之甥,有種花之異,聞於小說。杜給事孺休,典湖州,有染戶家池生青蓮花,刺史收蓮子,歸京種於池沼,或變為紅蓮。因異,驛致書問。染工曰:「我家有三世治靛甕,常以蓮子浸於甕底,俟經歲年,然後種之。若以所種青蓮花子為種,即為紅矣。蓋還本質,又何足怪?」乃以所浸蓮子寄奉之。道士田匡圖親看此花,為愚話之。   愚見今(一作「人」。)以雞糞和土培芍藥花叢,其淡紅者悉成深紅,染者所言,益信矣哉。蜀王先主將晏駕,其年峨嵋山娑羅花悉開白花。又荊州文獻王未薨前數年,溝港城隍悉開白蓮花。一則染以氣類,一則表於凶兆,斯又何哉?   嚴軍容貓犬怪   唐左軍容使嚴遵美,於閹宦中仁人也,自言北司為供奉官,褲衫給事,無秉簡入侍之儀。又云:「樞密使廨署,三間屋書櫃而已,亦無視事廳堂。狀後貼黃,指揮公事,乃是楊復恭奪宰相權也。」自是常思退休。一旦發狂,手足舞蹈,家人咸訝。傍有一貓一犬,貓謂犬曰:「軍容改常也,顛發也。」犬曰:「莫管他,從他。」俄而舞定,自驚自笑,且異貓犬之言。遇昭宗播遷鳳翔,乃求致仕梁川。蜀軍收降興元,因徙於劍南,依王先主,優待甚異。於青城山下卜別墅以居之,年過八十而終。其忠正謙約,與西門季玄為季孟也。於時誅宦官,唯西川不奉詔,由是脫禍。家有《北司治亂記》八卷,備載閹宦忠佞好惡。嘗聞此傳,偶未得見。即巷伯之流,未必俱邪,良由南班輕忌太過,以致參商。蓋邦國之不幸也。先是路巖相自成都移鎮渚宮,所乘馬忽作人語,且曰:「廬荻花,此花開後路無家。」不久及禍。然畜類之語,豈有物憑之乎?石言於晉,殆斯比也。   竇家酒炙地   唐崇賢竇公家,罕有名第,璟僕射先人,不善治生,事力甚困。京城內有隙地一段,與大閹相鄰,閹貴欲之。然其地止值五六百千而已。竇公欣然以此地奉之,殊不言地價,乃曰:「將軍所便,不敢奉違。某有故欲往江淮上,希三兩處護戎緘題。」其閹喜而致書,凡獲三千緡,由是幸濟。東市有隙地一片,洼下渟污,乃以廉值市之,俾奶嫗將煎餅盤就彼誘兒童,若拋磚瓦中一紙標,得一個餅。兒童奔走拋磚瓦博煎餅,不久十分填其六七,乃以好土填之,起一店,停波斯,日獲一緡。他皆效此,由是致富,延客朝士。時皆謂之輕薄,號為酒炙地。亦能為人求名第,酒食聚人,亦希利之一端也。竇回、竇雍,無文藝而取名,蓋飲啖之力也,得於元中凡數賢。《御史臺記》說裴明禮買宅事與竇氏同,疑竇效裴之為也。   李昌符詠婢僕   唐咸通中,前進士李昌符有詩名,久不登第。常歲卷軸,怠於裝修。因出一奇,乃作《婢僕詩》五十首,於公卿間行之。有詩云:「春娘愛上酒家樓,不怕歸遲總不留。推道那家娘子臥,且留教住待梳頭。」又云:「不論秋菊與春花,個個能?空肚茶。無事莫教頻入庫,一名閒物要??(編按:「些」之異體字。)。」諸篇皆中婢僕之諱。浹旬,京城盛傳其詩篇,為奶嫗輩怪罵騰沸,盡要摑其面。是年登第。與夫桃杖、虎靴,事雖不同,用奇即無異也。   鍾大夫知命丹效   唐廣南節度使下元隨軍將鍾大夫(忘其名。),晚年流落,旅寓(一作「於」。)陵州,多止佛寺。有仁壽縣主簿歐陽,愍其衰老,常延待之。三伏間,患腹疾,臥於歐陽之家,逾月不食。歐主簿慮其旦夕溘然,欲陳牒州衙,希取鍾公一狀,以明行止。鍾公曰:「病即病矣,死即未也。既此奉煩,何妨申報。」於是聞於官中。爾後疾愈。葆光子時為郡倅,鍾公惠然來訪,因問所苦之由。乃曰:「曾在湘潭,遇干戈不進,與同行商人數輩,就嶽麓寺設齋。寺僧有新合知命丹者,且云服此藥後,要退即飲海藻湯。或大期將至,即肋下微痛,此丹自下,便須指揮家事,以俟終焉。遂各奉一緡,吞一丸。他日入蜀,至樂溫縣,遇同服丹者商人寄寓樂溫,得與話舊,且說所服之藥大效。無何,此公來報肋下痛,不日其藥果下,急區分家事,後凡二十日卒。某方神其藥,用海藻湯下之,香水沐浴,卻吞之。昨來所苦,藥且未下,所以知未死。」兼出藥相示。然鍾公面色紅潤,強飲啖,似得藥力也。他日不知其所終。以其知命丹有驗,故記之。(成都覺性院,有僧合此藥賣之,人多服也。) 張直方譽裴休   唐金吾大將軍張直方,西班倜儻勛臣也。好接賓客,歌妓絲竹,甲於他族。與裴相國休相對,相國始麻衣就試,執金慕其風采。裴因造謁,執金款待異禮。他日朝中盛稱裴秀才文藝,朝賢訝之,相國恐涉雜交,不遑安處,自是不敢更歷其門。執金頻召不往。或曰:「裴秀才方謀進取,慮致物譽,非是偃蹇。」一日,又召,傳語曰:「若不防及,即更奉薦。」裴益悚惕。   薛侍郎紙裹鷂子   唐薛昭緯侍郎,恃才與地,鄰於傲物,常以宰輔自許,切於大拜。於時梁太祖已兼四鎮,兵力漸大,有問鼎之心,速於傳禪。薛公銜命梁國(一作「園」。)。梁祖令客將約回。乃謂謁者曰:「大君有命,無容卻回。」速轡前邁,既至夷門,梁祖不獲已而出迎接,見薛公標韻詞辯,方始改觀。自是宴接,莫不款曲。一日,梁祖話及鷹鷂,薛公祗對,盛言鷙鳥之俊。梁祖欣然,謂其亦曾放弄。歸館後傳語送鷂子一頭。薛生致書感謝,仍對來人戒僮僕曰:「令公所賜,真(一作「直」。)須愛惜,可以紙裹安?袋中。」來人失笑。聞於使衙。   進士團所由倒罰崔狀元   唐進士崔昭矩為狀元,有進士團所由,動靜舉罰。一日,所由疏失,狀元笞之。逡巡,所由謝伏(一作「仗」。),於階前,對諸進士曰:「崔十五郎不合於同年前面,瞋決所由,請罰若干。」博陵無言以對。   程賀為崔亞持服   唐崔亞郎中典眉州,程賀以鄉役差充廳子,其弟在州,曾為小書吏。崔公見賀風味有似儒生,因詰之曰:「爾公讀書乎?」賀降階對曰:「薄涉藝文。」崔公指一物,俾其賦詠,雅有意思。處分令歸。選日,裝寫所業執贄,甚稱獎之,俾稱進士,依崔之門,更無他岐。凡二十五舉及第。每入京,館於博陵之第,常感提拔之恩。亞卒之日,賀為崔公縗服三年,人皆美之。   高太尉駢請留蠻宰相   唐南蠻侵軼西川,苦無亭障。自咸通已後,劍南苦之。牛叢尚書作鎮,為蠻寇憑陵,無以抗拒。高公自東平移鎮成都,蠻酋猶擾蜀城。掌武先選驍銳救急,人背神符一道。蠻覘知之,望風而遁。爾後僖宗幸蜀,深疑作梗,乃許降公主。蠻王以連姻大國,喜幸逾常,因命宰相趙隆眉、楊奇鯤、段義宗來朝行在,且迎公主。高太尉自淮海飛章云:「南蠻心膂,唯此數人,請止而鴆之。」迄僖宗還京,南方無虞,用高公之策也。楊奇鯤輩皆有詞藻,途中詩云:「風裡浪花吹又白,雨中嵐色洗還青。江鷗聚處窗前見,林狖啼時枕上聽。此際自然無限趣,王程不敢暫留停。」詞甚清美也。   夏侯相以術而殂   唐相國夏侯公孜,富貴後得彭、素之術,甚有所益。出鎮蒲中,悅一娼妓,不能承奉,以致尾閭之泄,因而致卒。有夏侯長官者,本反初僧也,曾依相國門庭,亂離後,挈家寄於鳳州山谷,尋亦物故,惟寡妻幼子而已。夏嫗獻此術於節使滿存,相公大獲濡濟。其子名籍,學吟詩,入西川依托勛臣,為幕下從事,時人號為「夏侯驢子」,乃世濟其鄙猥也。僕聞之於強山人甚詳,亦嘗與籍相識。籍子婿羅嶠與僕相知,亦多蓄姬妾,疑其染夏氏之風。然夏侯長官者,得非相國之師乎?   張金吾威勢取術   唐金吾大將軍張直方,一旦開筵,命朝士看干水銀,點制不謬。眾皆歎羨,以謂清河曾遇至人。良久,張公大笑曰:「己非所能,有自來矣。頃任桂府團練使,逢一道士蘊此利術,就而求之,終不可得。乃令健卒縛於山中,以死脅之。道士驚怕,但言藥即多獻,術則不傳,唯死而已。由是得藥,縱其他適。今日奉呈,唯成丹也,非己能也。」   蔡畋虛誕(何法成附。)   唐高駢鎮成都,甚好方術。有處士蔡畋者,以黃白干之,取瓦一片,研丹一粒,半途入火,燒成半截紫磨金,乃奇事也。蔡生自負,人皆敬之,以為地仙。燕公求之不得。久而乖露,乃是得藥於人,眩惑賣弄,為元戎笞殺之。   王先主時,有何法成者,小人也,以賣符藥為業。其妻微有容色,居在北禪院側。左院有毳衲者,因與法成相識,出入其家,令賣藥銀,就其家飲啖而已。法成以其內子餌之,而求其法,此僧秘惜,遷延未傳。乃令其妻冶容而接之,法成自外還家掩縛,欲報巡吏。此僧驚懼,因謬授其法,並成藥數兩。釋縛而竄。法成聞此術以致發狂,大言於人,誇解利術。未久,聞於蜀後主,召入苑中,與補軍職。然不盡僧法,他日藥盡,遽屬更變,伶俜而已,偶免謬妄之誅也。彭韜光者,與何生切鄰,兼得其事,為余話之。   申屠別駕術禍   高駢鎮維揚,有申屠別駕懷至術,為呂用之譖毀,一旦作竄。燕公命吏齎長限牒所在尋捕,至襄州禪院中遇之,擒得申生,寄襄獄縶維。申生告獄吏,要見督郵韋公。吏以告之。韋遽面見,屏人曰:「某身上有化金藥欲獻元戎劉公巨容,可乎?」韋審之,遂非時入謁,因得道達,點?瓦半葉以呈之。劉公歎訝,乃虛以叛獄而匿之。僖皇在蜀,降天使至峴山,即田令孜弟也。劉公乘醉將藥金誇衒於中使。中使回,聞於田中尉。洎劉司空朝覲行在,與申生偕往,藏隱此人,不令他適。田軍容銜之,於導江莊加害,劉、申皆不幸也。有一子號申司馬,居朗州,尚存點汞藥在身。荊南節判司空董太監得申生四粒藥,點四汞,奉一百千,以慰好奇之心也。(王蜀時,有一士著綠布衫,常在街衢,仍棲逆旅。巡使蕭懷武欲求其術,堅確不與,遂於馬院打殺之。蓋不能任持所致也。)   宗小子藥妖   唐世長安有宗小子者,解黃白術,唯在平康狎游,與西川節度使陳敬微時游處,因色失歡。他日陳公遭遇,出鎮成都,京國亂離,僖皇幸蜀,宗生避地,亦到錦江。然畏潁川知之,遂旅遊資中郡,銷聲斂跡,惟恐人知。寓應真觀,修一爐大丹未竟。宗生解六壬,每旦運式,看一日吉凶。無何失聲,便謀他適,走至內江縣。潁川差人吏就所在害之。所修藥道士收得,傳致數家,皆不利人,莫知何也。   李璧尚書戮律僧   唐李璧尚書出鎮東川,有律僧(忘其名。)臨壇度人,四方受具者,奔走師仰,檀施雲集。由是鞅掌,嗜慾之心熾焉。一旦發露,前後女童為尼者呈身之物,殆一百四十五人。八座戮之。葆光子嘗見同僚王行軍說:「幽州有壇長,近八十歲,即都校之元昆也。每歸俗家,以其衰老,令小青扶侍,因而及亂,遂要反初,以青為偶,乃謂偶曰:『平生不謂有此歡暢,悔知之晚也。』軍府怪而笑之。」僕有門徒僧,不欲斥其名,經論甚博,未有乖露。他日預臨壇之列,尼輩參請,號曰依止。自是醜聲盈耳,亦不以為恥。嗚呼!如來制戒,為入道之門。苟非其人,反為聚淫叢藪。信乎道不虛行也!   崔元亮降雲鶴(趙駕仙梁威儀附。)   唐崔元亮,曾典眉州,每公退,具簡履以朝太上,焚精至,不捨晝夜。嘗於州衙開黃籙道場,為民祈水旱疾疫而已。散齋之晨,必降祥雲鸞鶴,州民咸睹。(亮典湖州,修齋,亦降仙鶴,太白為贊。)至今,眉州每歲設黃籙齋,凡執(一作「職」。)事軍校及茶酒廝役祗承,皆知齋法次第。道士羅昭然壽一百一十三歲,預崔牧之齋席,跨驢出街,墜驢而腳在鐙內,因拖曳而死也。   又王蜀時,玉局觀道士趙駕仙、上官道士(忘其名。)住青城山,修齋入壇行法事,其廝僕臥而驚魘,問師何在。人問之,乃曰:「適見四人著緋,自天而下,曳二道士於壇前,鞭背二十。」問者止之,令勿言。比趙駕仙與上官道士相次患發背而斃。又有何景沖作道門威儀,好食蒜,上壇行法事,時有蒜氣。後於青城修齋,度江,船覆溺死。斯蓋罔道不恭,為天罰也。   成中令鎮荊南,請道士梁威儀行法事,俯伏奏章,頓首存想,因之不起,乃醉睡也。成公斥之,毀廢道場。斯亦何、趙之流也。大約荊、湘僧道赴齋,皆恣洪飲,俚人不以為非。欲求降鑒,安可得也?   關三郎入關   唐咸通亂離後,坊巷訛言關三郎鬼兵入城,家家恐悚。罹其患者,令人寒熱戰慄,亦無大苦。弘農楊玭挈家自駱谷路入洋源,行及秦嶺,回望京師,乃曰:「此處應免關三郎相隨也。」語未終,一時股慄,斯又何哉?夫喪亂之間,陰厲旁作,心既疑矣,邪亦隨之。關妖之說,正謂是也。   愚幼年曾省故里,傳有一夷迷鬼魘人,閭巷夜聚以避之,凡有窗隙,悉皆塗塞。其鬼忽來,即撲人驚魘,須臾而止。   希慕求進   唐自大中後,進士尤盛。封定鄉、丁茂珪場中頭角,舉子與其交者,必先登第,而二公各二十舉方成名,何進退之相懸也!先是,李都、崔雍、孫?、鄭嵎四君子,蒙其盼睞者,因是進升。故曰:「欲得命通,問?、嵎、都、雍。」葆光子曰:「士無華腴寒素,雖瑰意琦行、奧學雄文,苟不資發揚,無以昭播,是則希顏慕藺、馳騁利名者不能免也。」   垂血淚   唐進士殷保晦、妻封夫人,皆中朝士族也。殷公歷官臺省,始舉進士時,文卷皆內子為之,動合規式,中外皆知。良人倜儻疏放,善與人交,未嘗以文章為意。黃寇犯闕,夫妻遭難。初,封夫人就刃,殷公失聲,雙血被面。其從母為尼,親見其禍,泣言於姻親。愚於殷之中表聞之,方信古人云:「淚盡繼之以血。」哀痛之極也。   心疾不妨文章(李氏子附。)   唐世劉崇望弟兄五人,內四人皆登進士第,仕至將相丞郎。其元昆崇彝不及第,官至省郎。生五男,每院各與一人為後。崇彝留一男,少有才思,一旦心疾,唯染翰草制誥,褒貶朝中卿相,咸摭其實。骨肉間懼聞於外,旋取燼之。宛為掌誥之美,竟廢於時。   鄙夫蜀鄉,與前簡刺李詠使君有分。隴右有一子,年十四,掌握管草詞,指揮天曹地府陰隙之事,落翰如飛。家君憂懼,亦苦戒之。此子乃曰:「但為我父,勿預我事。」他日墜井而死。心為靈臺,既嬰風恙,而才思倫序,斯又何哉? 盧藩神俊   唐盧尚書藩,以文學登進士第,以英雄自許,歷數鎮,薨於靈武。連帥恩賜弔祭,內臣厚希例貺。其家事力不充,未辦歸裝,而天使所求無厭,家人苦之。親表中有官人於靈前告曰:「家貧如此,將何遵副!尚書平生奇傑,豈無威靈及此宦者乎?」俄而館中天使中惡,以至於卒。是知精魂強俊者,可不畏之哉!八座從孫尚在江陵,嘗聞此說,故紀之,以儆貪貨者。   楊收不學仙   唐相國楊收,江州人,祖為本州都押衙,父直,為蘭溪縣主簿,生四子發、嘏、收、嚴,皆登進士第。收即大拜,發以下皆至丞郎。發以春為義,其房子以柷、以乘為名﹔嘏以夏為義,其房子以煚(古鼎反。)為名﹔收以秋為義,其房子以鉅、鏻、鑣、鑒為名﹔嚴以冬為義,其房子以注、涉、洞為名。盡有文學,登高第,號曰修竹楊家,與靜恭諸楊,比於華盛。   收相少年於廬山修業,一日,尋幽至深隱之地,遇一道者,謂曰:「子若學道,即有仙分。必若作官,位至三公,終焉有禍,能從我學道乎?」收持疑,堅進取之心,忽道人之語。他日雖登廊廟,竟罹南荒之殛,悲夫!薛澤補闕,乃楊氏之女孫婿,嘗語之。   張氏子?壁魚   唐張裼尚書有五子,文蔚、彝憲、濟美、仁龜皆有名第,至宰輔丞郎。內一子(忘其名。),少年聞說壁魚入道經函中,因蠹食「神仙」字,身有五色,人能取壁魚吞之,以致神仙而上升。張子惑之,乃書「神仙」字,碎翦實於瓶中,捉壁魚以投之,冀其蠹蝕,亦欲吞之,遂成心疾。每一發作,竟月不食,言語?穢,都無所避。其家扃閉而守之,俟其發愈,一切如常,而倍餐啜,一月食料,須品味而飫之,多年方謝世。是知心,靈物也,一傷神氣,善猶不可,況為惡乎?即劉闢吞人,張子吞神仙,善惡不同,其傷一也。   柳大夫不受潤筆(李德陽附。)   唐柳大夫玭,清廉耿介,不以利回。家世得筆法,蓋公權少師之遺妙也。責授瀘州牧,禮參東川元戎顧彥朗相公。適遇降德政碑,顧欲濡染,以光刊刻。亞臺曰:「惡札固無所吝,若以潤筆先(一作「見」。)賜,即不敢聞命。」相國欽之。書訖,竟不干瀆也。   梁世兗州有下猛和尚,聚徒說法,檀施雲集,時號「金剛禪」也。他日物故,建塔樹碑。廬岳道士李德陽善歐書,下猛之徒請書碑誌,許奉一千緡。德陽不允,乃曰:「若以一醉相酬,得以施展。千緡之遺,非所望也。」終不肯書。斯亦近代一高人也。   楊寅疑相術(字暠附。)   唐十軍軍容使開府嚴遵美門客楊寅,善袁、許之術,於京城西畿逢一李生,亦唐之疏屬,隆準龍顏,垂手過膝。楊生異之,說於中尉,由是時(一作「暗」。)有資遺之,意其必致非常。黃寇犯闕,僖宗(一作「皇」。)幸蜀。李生為士民挾持入京,升含元殿,不逾浹旬,尋亦遇害。豈大人之相,只為一升殿乎?莫可知之。楊生歎嗟,不復言知人之鑒也。   王蜀先主時,有道士李暠,亦唐之宗室,生於徐州而游於三蜀,詞辯敏捷,粗有文章。因棲陽平觀,為妖人扶持,上有紫氣,乃聚眾舉事。將舉而敗,妖輩星散,而暠獨罹其禍焉。其適長裕者,臨邛之大儒也,與暠相善,不信暠之造妖,良由軀幹國姓,為群凶所憑。所以多事之秋,滅跡匿端,無為綠林之嚆矢也。先是,李暠有書,召玉局觀楊德輝赴齋,有老道崔無斁,自言患聾,有道而托算術,往往預知吉凶。德輝問曰:「將欲北行,何如?」崔令畫地作字,弘農乃書「北千」兩字,崔公以「千」插「北」成「乖」字,曰:「去即乖耳。」楊生不果去,而李齋日就擒,道士多罹其禍。楊之倖免,由崔之力也。   楊鑣偶大姑神(史光澤附。)   唐楊鑣,收相之子,少年為江西推巡,優游外幕也。屬秋祭,請祀大姑神。西江中有兩山孤拔,號大者為大孤,小者為小孤。朱崖李太尉有《小孤山賦》寄意焉。後人語訛,作姑姊之「姑」,創祠山上,塑像豔麗。而風濤甚惡,行旅憚之。每歲本府命從事躬祭,鑣預於此行。鑣悅大姑容,偶有言謔浪。祭畢回舟,而見空中雲霧有一女子,容質甚麗,俯就楊公,呼為楊郎,遜詞云:「家姊多幸,蒙楊郎採顧,便希回橈以成禮也。故來奉迎。」弘農驚怪,乃曰:「前言戲之耳。」小姑曰:「家姊本無意輒慕君子,而楊郎先自發言。苟或中輟,恐不利於君。」弘農懮惶,遂然諾之,懇希從容一月,處理家事。小姑亦許之。楊生歸,指揮訖,倉卒而卒,似有鬼神來迎也。薛澤補闕與鑣姻懿,常言此事甚詳。   近者故登州節判史在德郎中子光澤,甚聰俊,方修舉業,自別墅歸,乘醉入太山廟,謂神曰:「與神作第三兒,得否?」自是歸家,精神恍惚,似有見召,逾月而殂也。嗚呼!幽明道隔,人鬼路殊,以身許之,自貽伊戚。將來可為鑒戒也。   柳氏子?頭腳(許承傑字思益附。)   僕嘗覽《柳氏訓序》,見其家法整肅,乃士流之最也。柳玭出官瀘州郡,洎牽復,沿路染疾,至東川通泉縣求醫。幕中有昆弟(或云相,或云名珮。)之子省之,亞臺回面,且云:「不識。」。家人曰:「是某院郎君。」堅云:「不識,莫喻尊旨。」良久,老僕忖之:「得非郎君襆頭腳乎?固宜見怪。但垂之而入,必不見阻。」比郎君垂下翹翹之尾,果接撫之。其純厚皆此類也。僕親家柳坤,即亞臺疏房也,僑寓陽安郡。伯仲相率省焉,亞臺先問:「讀書否?修文否?苟不如是,須學作官。我之先人,修文成名,皆作官業,幸勿棄分陰也。」瀘州郡有柳大夫所造公廨,家具皆牢實?重,傳及數政,莫知於今存否?   蜀朝東川節度許存太師,有功勛臣也。其子承傑,即故黔使君禧實之子,隨母嫁許,然其驕貴僭越,少有倫比。作都頭,軍籍只一百二十有七人,是音聲伎術,出即同節使行李,凡從行之物,一切奢大,騎碧暖座,垂魚紛錯。每修書題,印章微有浸漬,即必改換,書吏苦之。流輩以為話端,皆推茂刺顧瓊為首。許公他日有會,乃謂顧曰:「閣下何太談謗?」顧乃分疏。因指同席數人為證。顧無以對,逡巡乃曰:「三哥不用草草,碧暖座為眾所知,至於魚袋上鑄蓬萊山,非我唱揚。」席上愈笑,方知魚袋更僭也。刺茂州,入蕃落,為蕃酋害之。   西川衛前軍將李思益者,所著衣服,莫非華煥纖麗。蜀先主左右羨而怪之,先主曰:「李思益一副衣裳,大有所費,是要為我光揚軍府,仰與江貨場勾當,俾其作衣裝也。」先主又於作院見匠人裹小朵帽子,前如鷹嘴,後露腦枕,怪而截其嘴也。又登樓見行人戴襤席帽,云:「破頭爛額,是何好事?」然自務儉素,愛淨潔,皆此類也。蜀朝有小朝士裴璨,俸薄且閒,或勸求宰一邑,裴曰:「今之畿縣,非有仙骨何以得?」見其愛羨,即可知也。每云:「黃寇之後,所失已多。唯襪頭褲穿靴,不傳舊時也。」僕同院司空監云:「木圍裹頭,於事最便。何必油拭火熨,日日勞煩?此一事不請師古。」又嫌以銀稜瓷器,托裡碗碟,徒費功夫。又曰:「措大暮年,方婚少女,一生之事,遺醜可知。自非鐵石為心,未有不貽他說。戒之,慎之!」因述柳氏襆頭,引起數事。豈資談笑,亦足小懲也。   鐵補闕貞澹   唐乾寧中,補闕楊貽德,華族科名,德孤道直,不容於時,請告華陰。方屬京國擾攘,乃謀南來,藏跡於江陵,閭巷僦居,不露行止。旅舍無煙,藜藿不給,未嘗隕獲。於時成中令延接朝客,士有依劉之言。弘農韜藏,不及門宇。一旦堂帖追回,成令驚訝,以為聞聽不至,闕申情禮,兼以入翰苑秉鈞軸期之。補闕曰:「人之官職,又非妄圖。令公過飾,何當獎遇。今宰相何必要某,至於垂搜羅之命?他日不過作南中一刺史爾。此際必有奉擾。」中令贈三百緡,只受三十緡,辦裝所剩(一作「殘」。),卻納朝廷,號為「鐵補闕」。未久,除道州牧,卻經江陵。告成令求十人散從官衣裝五十千行資,他無所要。成令甚重之。他日棲南嶽,與玄泰布衲、遁希禪師同居車箱源雙泉,歸本長老得祖印於楊公。既歿,家人亦終,似得懸解之道也。本公得禪道於三賢,乃鄭起先輩為愚話之。   張林多戲   唐張林,本士子,擢進士第,官至臺侍御。為詩小巧,多採景於園林亭沼間,至如「菱葉乍翻人採後,荇花初沒舸行時」,他皆此類。受眷於崔相昭緯,或謁相庭,崔公曰:「何以久不拜見?」林曰:「為飯甕子熱發。」崔訝飯甕不康之語,林曰:「數日來水米不入,非不康耶。」又寒月遺以衣襦,問其所需,乃曰:「一衫向下,便是張林。」相國大笑,終始優遇也。葆光子曰:「東方朔以詼諧自容,婁君卿以唇舌取適,非徒然也,皆有意焉。今世希酒炙之徒,托公侯之勢,取容苟媚,過於優旃,自非厚德嚴正之人,未有不為此輩調笑也。」   沈尚書非命(劉建封附。)   唐沈詢,侍郎亞之之子也。昆弟二人,一人(忘其名。)乘舸泛河,為驚湍激船拶梁板漂遞,沈子亦漂而死。詢鎮潞州,寵婢,夫人甚妒,因配與家人歸秦。其婢旦夕只在左右,歸秦慚恨,伺隙剚刃於詢,果罹兇手。殺歸秦以充祭,亦無及也。唐天復中,湖南節度使劉建封淫其牽攏官陳(忘其名。)之婦。陳為同列所戲,恥而發怒,伺便以蒺藜擊殺之。馬氏有其位,於今禁蒺藜,蓋懲彭城之遭罹也。淫為大罰,昔賢垂戒,作人君父,得不以子禍、奴禍取鑒哉!   王潛司徒燒紙錢(秦威儀附。)   唐王潛司徒,與武相元衡有分。武公倉卒遭罹,潛常於四時爇紙錢以奉之。王後鎮荊南,有染戶許琛,一旦暴卒,翌日卻活。乃具榜子詣衙,云:「要見司徒。」乃通入,於階前問之。琛曰:「初被使人追攝,至一衙府,未見王,且領至判官廳。見一官人?几曰:『此人錯來,自是鷹坊許琛,不干汝事,即發遣回。』謂許琛曰:『司徒安否?我即武相公也。大有門生故吏,鮮有唸舊於身後者。唯司徒不忘,每歲常以紙錢見遺,深感恩德。然所賜紙錢多穿不得。司徒事多,檢點不至,仰為我詣衙具道此意。』」王公聞之,悲泣慚訝,而鷹坊許琛果亦物故。自此選好紙翦錢以奉之。此事與楊收相於鄭愚尚書處借錢事同。   又南嶽道士秦保言威儀,勤於焚修者,曾白真君云:「上仙何以須紙錢?有所未喻。」夜夢真人曰:「紙錢即冥吏所籍,我又何須?」由是岳中亦信之。   崔從事為廟神賜藥   閩從事崔員外(忘其名。),正直檢身,幕僚所重。奉使湖湘,復命在道,逢寇賊,悉遭殺戮,唯外郎於倉惶中,忽有人引路獲免。驅馳遠路,復患痁疾,行邁之次,難求藥鉺。途次延平津廟,夢為廟神賜藥三丸,服之,驚覺頓愈。此亦鬼神輔德也。   彭城劉山甫自云:「外祖李公敬彝郎中,宅在東都毓財坊,土地最靈。家人張行周事之有應。未大水前,預夢告張求飲食。至其日,率其類遏水頭,並不衝圮李宅。」異事也。   張璟為靈廟草奏   廬山書生張璟,乾寧中,以所業之桂州,欲謁連帥張相。至衡州犬嗥灘,損船上岸,寢於江廟,為廟神所責。生以素業對之,神為改容,延坐,從容云:「有巫立仁者,罪合族誅。廟神為其分理,奏於嶽神,無人作奏。」璟為草之。既奏,蒙允。神喜,以白金十餅為贈。劉山甫與廖騭校書親見璟,說其事,甚詳也。   滻水神正直   唐黃寇奔衝,有小朝士裴(忘其名。),移挈妻子,南趨漢中。才發京都,其室女路次暴亡。兵難揮霍,不暇藏瘞。其為悲悼,即可知也。行即洛谷,夜聞其女有言,不見其形。父母怪而詰之,女曰:「我為滻水神之子強暴,誘我歸其家。厥父責怒,以妄殺生人,遽行笞責,兼遜謝撫慰,差人送來。緣夕旦未有托,且欲隨大人南行。」俾拔茅為苞,致於箱笥之中,庶以魂識依止。飲食語言,不異於常爾。後白於嚴慈云:「已有生處。」悲咽告辭去。夫鬼神之事,世所難言。素滻之靈,有義方之訓,所謂聰明正直之流也。   塹杜氏山岡事(鮮于仲通唐氏嚴氏附。)   古有宅墓之書,世人多尚其事,識者猶或非之。杜公正倫與京兆宗派不同,常蒙輕遠,銜之。洎公宦達後,因事塹斷杜陵山脈,由是諸杜數代不振。   鮮于仲通兄弟,閬州新井縣人,崛起俱登將壇。望氣者以其祖先墳上有異氣,降敕塹斷之。裔孫有鮮于岳者,幼年寢處,席底有一小蛇,蓋新出卵者。家人見之,以為奇事。此侯及壯,常有自負之色,歷官終於普州安岳縣令,不免風塵。其徒戲之曰「鮮于蛇」也。   唐峰,亦閬州人,有墳塋在茂賢草市。峰因負販,與一術人偕行,經其先塋,術士曰:「此墳塋子孫,合至公相。」峰謂曰:「此即家墳隴也。」士曰:「若是君家,恐不勝福也。子孫合為賊盜,皆不令終。」峰志之。爾後遭遇蜀先主開國,峰亦典郡,其二子道襲官,皆至節將。三人典郡,竟如術士之言,何其驗也。   嚴司空震,梓州鹽亭縣人,所居枕釜戴山,但有鹿鳴,即嚴氏一人必殞。或一日,有親表對坐,聞鹿鳴,其表曰:「釜戴山中鹿又鳴。」嚴曰:「此際多應到表兄。」其表兄遽對曰:「表兄不是嚴家子,合是三兄與四兄。」不日,嚴氏子一人果亡,是何異也!   鼠狼智   相國張公文蔚,莊在東都北坡。莊內有鼠狼穴,養四子,為蛇所吞。鼠狼雄雌情切,乃於穴外坋土,恰容蛇頭,俟其出穴。果入所分處出頭,度其回轉不及,當腰齧斷而劈蛇腹,銜出四子,尚有氣,置於穴外,銜豆葉嚼而傅之,皆活。何微物而有情、有智若是乎!最靈者人,胡不思也? 草賊號令公   王中令鐸落都統,除滑州節度使,尋罷鎮。以河北安靜,於楊全玫有舊,避地浮陽,與其都統幕客十來人從行,皆朝中士子。及過魏,樂彥禎禮之甚至。鐸之行李甚侈,從客侍姬,有輦下昇平之故態。彥禎有子曰從訓,素無賴,愛其車馬姬妾,以問其父之幕客李山甫。山甫以咸通中數舉不第,尤私憤於中朝貴達,因勸從訓圖之。俟鐸至甘陵,以輕騎數百,盡掠其橐裝姬僕而還,鐸與賓客皆遇害。及奏朝廷,云:「得貝州報,某日殺卻一人,姓王名令公。」其凶誕也如此。彥禎父子尋為亂軍所殺,得非琅琊公訴於上帝乎!   王重榮逐兩帥   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始為牙將,黃巢犯闕,元戎李都奉偽,畏重榮黨附者多,因薦為副使。一日,忽謂都曰:「凡人受恩只可私報,不可以公徇。令公助賊陷一邦,於國不忠,而又日加箕斂,眾口紛然,倏忽變生,何以遏也?」遽命斬其偽使。都無以對,因以軍印授重榮而去。及都至行在,朝廷又以前京兆尹竇潏間路至河中代都為帥,重榮迎之。潏前為京兆尹,有慘酷之名,時謂之「墮疊」。及至,翌日,集軍校於庭,謂曰:「天子命重臣作鎮將,遏賊衝,安可輕議斥逐,令北門出乎?且為惡者必一兩人而已,爾等可言之。」潏不知軍校皆重榮之親黨也,眾皆不對。重榮乃自屏肅佩劍,歷階而上,謂曰:「為惡者非我而誰?」召潏之僕吏控馬及階,請依李都前例,速去之。潏不敢仰視,乃躍馬復由北門而出。重榮破黃巢有功,正授節制,封郡王。與田令孜結怨,他日為部將常行儒殺之,時號「鐵條」,以其剛也。   鄭文公報恩   鄭文公畋,字臺文,父亞,曾任桂管觀察使。畋生於桂州,小字桂兒。時西門思恭為監軍,有詔徵赴闕。亞餞於北郊,自以衰年,因以畋托之,曰:「他日願以桂兒為念,九泉之下,不敢忘之。」言訖,泫然流涕。思恭志之。及為神策軍中尉,亞已卒,思恭使人召畋,館之於第,年未及冠,甚愛之如甥姪,因選師友教導之。畋後官至將相。黃巢之入長安,西門思恭逃難於終南山,畋以家財厚募有勇者訪而獲之,以歸岐下,溫清侍膳,有如父焉。思恭終於畋所,畋葬於鳳翔西岡,松柏皆手植之。未幾,畋亦卒,葬近西門之墳。百官皆造二隴以弔之,無不墮淚,咸伏其義也。   韓簡聽書(李茂貞附。)   魏博節度使韓簡,性?質,每對文士,不曉其說,心常恥之。乃召一孝廉,令講《論語》。及講至《為政》篇,明日謂諸從事曰:「僕近知古人淳樸,年至三十,方能行立。」外有聞者,無不絕倒。   秦王李茂貞請三傳王利甫講《春秋》。利甫古僻性狷,然演經義文,亹亹堪聽。茂貞連月聽之不倦。利甫後寄褐於道門,改名晝,卒於洛中也。武臣未必輕儒,但未睹通儒,多逢鄙薄之輩,沮其學善也,惜哉!   孟方立陳桑梓禮(羅虯附。)   昭義軍節度使孟方立,邢州平鄉人也。少以勇力隸於本軍為裨將。廣明中,潞帥高潯攻諸葛爽於河陽,方立出天井關為前鋒。時潯為大將劉廣所逐,廣忌方立,留戍於關。後廣為潞人所殺,三軍乃以方立為帥。因有首邱之思,遂移軍於邢州,用法平正,人皆附之。始拜墳墓於鄉里,詣縣令里所,陳桑梓之敬,有識者賞焉。姪遷嗣為潞帥,降太原。   葆光子曰:「羅虯累舉不第,務於躁進,因罷舉,依於宦官,典臺州,晝錦也。常以展墓,勉謁邑宰,橫笏傲然。宰曰:『某雖塵吏,不達事體,然使君豈不看松柏下人乎?』譏其無桑梓之敬,曾武人之不若也。虯有俊才,嘗見雕陰官妓《比紅兒》詩,他無聞也。」   雷電救王鎔   景福中,幽州帥李匡威率兵救鎮州,軍次博水。會軍亂,推其弟匡儔充留後。諸軍皆散,乃以書報弟,付之軍政,南欲赴闕。泊於陸澤,鎮州趙王王鎔以匡威救難失國,因請稅駕於常山府郭,以中離變。會匡威有幕客李貞抱自闕回,與匡威相遇,同登寺樓,觀鎮州山川之美,有愛戀之意。乃謀托親忌。王鎔既造之,逼以兵仗,同詣里所,乃入自子城東門,門內有鎔親騎營中之卒,忽掩其外關,復於闕垣中有一人識是王鎔,遽挾於馬上,肩之而去。匡威格鬥移時,與貞抱俱死。鎔年十六七,疏瘦,當與匡威並轡之時,雷電忽起,雨雹交下,而屋瓦皆飛,拔大木數株。明日,鎔但覺項偏痛,乃因有力者所挾,不勝其苦故也。訪之,則曰:「墨君和,鼓刀之士也。」天意冥數,信然!鎔自脫此難,更在位三十餘年。不有神明扶持,何以獲免?   李全忠蘆生三節   唐乾符末,范陽人李全忠少通《春秋》,好鬼谷子之學。曾為棣州司馬,忽有蘆一枝,生於所居之室,盈尺,三節焉。心以為異,以告別駕張建章。建章積書千卷,博古之士也,乃曰:「昔者,蒲洪以池中蒲生九節為瑞,乃姓蒲,後子孫昌盛。蘆者茅也,合生陂澤之間,而生於室,非其常也,君後必有分茅之貴。三節者,傳節鉞三人,公可志之。」全忠後事李可舉為戎校,諸將逐可舉而立全忠,累加至檢校太尉,臨戎甚有威政。全忠死,子匡威嗣。匡威為三軍所逐,弟匡儔為太原所攻,挈家赴闕,至滄州景城為盧彥威所害。   先是匡威少年好勇,不拘小節,自布素中以飲博為事,漁陽士子多忌之。曾一日,與諸游俠輩釣於桑乾赤欄橋之側,自以酒禱曰:「吾若有幽州節制分,則獲一大魚。」果釣得魚,長三尺,人甚異焉。有馬郁者,少負文藝,匡威曾問其年,郁曰:「弱冠後,兩週星。」傲形於色。後匡威繼父為侯,首召馬郁問曰:「子今弱冠後幾週星歲?」郁但頓顙謝罪。匡威曰:「好子之事,吾平生所愛也,何懼之有?」因署以府職。其闊達多如此類,故人多附之。   葆光子嘗見范陽熟人說:「李匡儔妻張氏,國色也。其兄匡威為帥,強淫之。匡儔按劍而俟,夜深,妻回,出步輦,為其夫殺之。匡威羞見其弟及將校,或言欲將兵救援鎮州,既出城,三軍立匡儔為帥。匡威遂稱欲歸朝覲,行次常山,又有劫質王鎔之事。匡儔移牒王鎔,往復指陳,終不及淫穢之事,諱國惡也。」   張建章泛海遇仙   張建章為幽州行軍司馬,後歷郡守。尤好經史,聚書至萬卷,所居有書樓,但以披閱清淨為事。經涉之地,無不理焉。曾齎府戎命往渤海,遇風濤,乃泊其船。忽有青衣泛一葉舟而至,謂建章曰:「奉大仙命請大夫。」建章乃應之。至一大島,見樓臺巋然,中有女仙處之,侍翼甚盛,器食皆建章故鄉之常味也。食畢,告退,女仙謂建章曰:「子不欺暗室,所謂君子人也。忽患風濤之苦,吾令此青衣往來導之。」及還,風濤寂然,往來皆無所懼。又回至西岸,經太宗征遼碑,半在水中。建章則以帛包麥屑置於水中,摸而讀之,不欠一字。其篤學也如此。薊門之人,皆能說之。於時亦聞於朝廷。葆光子曾遇薊門軍校姓孫(忘其名。),細話張大夫遇水仙,蒙遺鮫綃,自齎而進,好事者為之立傳。今亳州太清宮道士有收得其本者,且曰:「明宗皇帝有事郊丘,建章鄉人掌東序之寶,其言國璽外唯有二物,其一即建章所進鮫綃,篋而貯之,軸之如帛,以紅線三道札之。亦云夏天清暑展開,可以滿室凜然。」邇來變更,莫知何在。 李茂貞脅尹殺宰相   鳳翔李茂貞跋扈至甚,昭宗謂宰相杜讓能曰:「《春秋》之義,叛而必誅。安有甸服之間,顯違朝旨而悖慢如此?我若不討,四方其謂我何?」讓能奏曰:「艱難已來,行貞元故事,姑息戎臣久矣。根牢蔓熾,附之者眾,一旦難驟革之。又京師去岐咫尺,人心易以危懼,設有陵犯,損威愈甚。願陛下稍解雷霆而熟計之。」帝曰:「政刑弛紊,詔令不出都門,不欲孱孱守恬而坐。」因除宰相徐彥若鎮鳳翔,以茂貞為興元尹,以嗣覃王率禁軍送彥若,或茂貞遷延不受代,即以兵攻之。軍旅所決,一委讓能。讓能懇諫不從,王師果敗。或云此舉乃讓能報私怨也。茂貞先以長書與讓能,繼上表,仍擁兵至臨皋驛,請誅宰相。帝遂斬樞密使李周曈以徇,乃貶讓能,仍詔送至軍前。茂貞具禮出迎。至驛,復表請行朝典,讓能奏曰:「晁錯之辜,謬及於臣,今若歸罪於臣,可紓國難。」帝不得已,貶讓能雷州司戶參軍,遣中使害於驛內。識者以讓能臨難無苟免,亦得其死也。後追贈太尉。其子曉,貌如削玉,有制誥之才,仕梁至宰相。鳳歷年,洛都有變,為亂軍誤害,時皆歎惜之。   三鎮擁兵殺二相   唐乾寧二年,邠州王行瑜會李茂貞、韓建入覲,決謀廢立。帝既睹三帥齊至,必有異謀,乃御樓見之,謂曰:「卿等不召而來,欲有何意?」茂貞等汗流浹背,不能對,但云:「南北司紊亂朝政。」因疏:「韋昭度討西川失謀﹔李磎麻下,為劉崇龜所哭。陛下不合違眾用之」。及令宦官詔害昭度已下,三帥乃還鎮,內外冤之。   初,王行瑜跋扈,朝廷欲加尚書令,昭度力止之曰:「太宗以此官總政而登大位,後郭子儀以六朝立功,雖有其名,終身退讓。今行瑜安可輕授焉!」因請加尚父。至是為行瑜所憾,遽罹此害。後追贈太師。   李奚字景望,拜相麻出,為劉崇龜抱而哭泣,改授太子少傅。乃上十表及《納諫》五篇,以求自雪,後竟登庸,且訐崇龜之惡。時同列崔昭緯與韋昭度及磎素不相協,王行瑜專制朝廷,以判官崔鋋入闕奏事,與昭緯關通,因托鋋致意,由是行瑜率三鎮脅君,磎亦遇害。其子?,有高才,同日害之。磎著書百卷,號「李書樓」,後追贈司徒。太原李克用破王行瑜後,崔昭緯貶而賜死,昭皇切齒,下詔捕崔鋋,亦冤報之一事也。   儒將成敗   古者文武一體,出將入相,近代裴行儉、郭元振、裴度、韋皋是也。然而時有夷險,不可一概而論。王鐸初鎮荊南,黃巢入寇,望風而遁。他日將兵捍潼關,黃巢令人傳語云:「相公儒生,且非我敵,無污我鋒刃,自取敗亡也。」後到成都行朝,拜諸道都統。高駢上表,目之為敗軍之將,正謂是也。諫議大夫鄭寶,曾獻書以規,其旨云:「未知令公以何人為牙爪?何士參帷幄?當今大盜移國,群雄奮戈,幕下非舊族子弟、白面郎君雍容談笑之秋也。」爾後罷軍權,鎮滑臺,竟有貝州之禍。鄭文公畋首倡中興,傳檄討賊,殺戮黃寇,鎮靜關畿。一旦部校李昌言脅而逐之,尚不能固位。至如越州崔璆、湖南崔瑾、福建韋岫、鄆州蔡崇、徐方支詳、許昌薛能、河中李都竇潏、鳳翔徐彥若,狼狽恐懼,求免不暇。唯張濬大言,自方管、葛,以無謀之韓建,倅用剛之孫揆,出征大鹵,自貽敗亡爾。後朱樸踵為大言,驟居相位,亦曾上表請破鳳翔。所謂以羊將狼,投卵擊石,幸而不用,何過望哉!   客有謂葆光子曰:「儒將誠則有之。唐自大中已來,以兵為戲者,久矣。廊廟之上,恥言韜略,以櫜鞬為凶物,以鈐匱為凶言。就有如盧藩、薛能者,目為?才。一旦宇內塵驚,閭左飆起,遽以褒衣博帶,令押燕頷虎頭,適足以取笑耳!則韋昭度之憚王建、濬之伐太原是也。」   外藩從事於東(一作本省上事。)   河東節度副使李習(「習」,《五代史》作「襲」。)吉,常應舉不第,為李都河中從事。都失守,習吉自昭義游太原,辟為從事。習吉好學,有筆述,雖馬上軍前,手不釋卷,太原所發箋奏軍書,皆習吉所為也。因從李克用至渭南,令其入奏。帝重其文章,授諫議大夫,使上事北省以榮之,竟歸太原,復其戎職。莊宗即位,追贈禮部尚書。梁太祖每覽太原書檄,遙景重之,曰:「我何不得此人也?陳琳、阮瑀,亦不是過。」   韓建始終   韓建兩隨李茂貞迫脅君上,殺戮輔相。昭宗出居,本幸鄜畤,建懇迎奏,請至華下,供億之勞,具在《勤王錄》。而殺害郯王等八人,以孤君上,抑其罪也。近代史臣駁論《勤王錄》數條,且曰:「韓建不遇時可也,而云堤防道路,拱衛乘輿,欲蓋而彰,則禁固之意可知也。又與諸道書云語詔書徵赴行在,妄也。又曾無糾率諸侯,述保大定功之志也。」以為唐運陵替,皆有(一作「由」。)曆數。自黃巢既戮,蔡賊生焉,宗權滅後,而朱玫、王行瑜繼之,才捨茂貞,而有韓建。所謂一莽雖死,十莽復生,何天意不祐乎!竟為朱溫宰相。蜀先主聞之,笑曰:「韓建非豹變之才,與朱溫作相宜也。」   葆光子曰:「華州韓建,荊渚成汭,勤王奉國,識有可嘉,於時號為「北韓南郭」(郭即成令冒稱也。),士大夫可以依賴也。古者奉霸主,尊本朝,德義小虧,諸侯不至,葵邱之會是也。成、韓位居王輔,荷寵於唐。朱公有無君之心,露問鼎之意。建等不能效臧洪泣血,糾率同盟,亦可以結約親鄰,共張聲勢。而乃助桀作孽,畫匹成蛇,捨我善鄰,陳誠偽室。華陰失守,既無力以枝梧﹔鄂渚喪師,乃無名而陷沒。非忠非義,吾所謂二公始終謬也。向使成令睦漢南諸侯,結淮甸雄援,汴人篡逆,亦恐未暇。推之天命,即吾不知﹔考之人謀,固無所取。惜哉!」   孔緯惜鹽鐵印   孔緯在中書。朱全忠並有數鎮,兵力強盛,表請鹽鐵印。詔下宰相議之,緯力爭不從,謂其下邸吏曰:「朱公若收鹽鐵印,非興兵不可。」全忠尋止。後韓建討太原不利,為張濬所誤,貶之。它日,昭宗欲再攻鳳翔,以問緯。緯曰:「鳳翔天子西門,若自去窟穴,受制一面,即大事去矣。」昭宗曰:「卿是朕賢臣,殊未達時事。」緯曰:「陛下以臣為賢,是謗臣也。臣若賢,肯立於陛下之朝?」因稱疾,以太子太師致仕,卒於華下。   神告羅弘信(子紹威附。)   中和中,魏博帥羅弘信,初為本軍步射小校,掌牧圉之事。曾宿於魏州觀音院門外,其地有神祠,俗號曰「白鬚翁」。巫有宋遷者,忽詣弘信謂曰:「夜來神忽有語,君不久為此地主。」弘信怒曰:「欲危我耶?」他日復以此言來告弘信,弘信因令密之。不期歲,果有軍變,推弘信為帥。弘信狀貌豐偉,多力善射,雖聲名未振,眾已服之。累加至太尉,封臨淮王。   弘信卒,子紹威繼之,與梁祖通歡結親,情分甚至。先是,本府有牙軍八千人,豐其衣糧,動要姑息。時人云:「長安天子,魏府牙軍。」主使頻遭斥逐,由此益驕。紹威不平,有意翦滅。因與汴人計會,詐令役夫肩籠內藏器甲,揚言汴帥葬羅氏之女。紹威密令人於兵仗庫斷弓弦共甲襻,夜會汴人,擐甲持戈,攻殺牙軍。牙軍覺之,排闥入庫,而弓甲無所施勇也,全營殺盡,仍破其家。人謂牙軍久盛,宜其死矣。紹威雖豁素心,而紀綱無有,漸為梁祖陵制,竭其帑藏以奉之。忽患腳瘡,痛不可忍,意其牙軍為祟,乃謂親吏曰:「聚六州四十三縣鐵,打一個錯不成也。」紹威卒。其子周翰繼之,俄而移鎮滑臺,羅氏失去其國矣。   燕王劉仁恭異夢   劉仁恭微時,曾夢佛旛於手指飛出,或占之曰:「君年四十九,必有旌幢之貴。」後如其說,果為幽帥。自破太原軍於安塞城後,士兵精強,孩視鄰道。發管內丁壯,號三十萬,南取鄴中,圖袁、曹之霸。先下甘陵,無少長悉坑之。初治甘陵,城下有鵂鶹留數頭,飛下幄帳內,逐之復來,仁恭惡之。竟為魏軍、汴軍夾攻,大敗之,殺其名將單可及,仁恭單馬而遁。於時軍敗於內黃。爾後汴帥攻燕,亦敗於唐河。他日命使聘汴,汴帥開宴,俳優戲醫病人以譏之,且問病狀:「內黃以何藥可瘥?」其聘使謂汴帥曰:「內黃可以唐河水浸之必愈。」賓主大笑,賞使乎之美也。 披褐至殿門   天復元年,鳳翔李茂貞請入覲奏事,朝廷允之,蓋軍容使韓全誨與之交結。昭宗御安福樓,茂貞涕泣陳匡救之言。時崔胤密奏曰:「此奸人也,未足為信。陛下宜寬懷待之。」翌日,宴於壽春殿,茂貞肩輿,衣駝褐,入金鸞門,易服赴宴。咸以為前代跋扈,未有此也。   時韓全誨深相交結,崔胤懼之,自此亦結朱全忠,竟致汴州迎駕,與鳳翔連兵,劫遷入洛之始。識者以王子帶召戎,崔胤比之。先是,茂貞入闕,焚燒京城。   是宴也,俳優安轡新號茂貞為「火龍子」。茂貞慚惕俯首。宴罷有言:「他日須斬此優。」轡新聞之,因請假往鳳翔。茂貞遙見,詬之曰:「此優窮也,胡為敢來?」轡新對曰:「只要起居,不為求救。」茂貞曰:「貧儉如斯,胡不求乞?」安曰:「近日京中但賣麩炭,可以取濟,何在求乞?」茂貞大笑,而厚賜赦之也。   朱全忠迎駕於鳳翔   軍容使韓全誨以駕幸鳳翔,李茂貞比懷挾帝以令諸侯之意,懼朱全忠之盛也。西川王公建亦有此慮。乃結汴州同起軍助其迎駕。汴軍傅城,川軍乃攻興元,其帥王萬洪以無救援,遂降成都,由是山南十四州並為蜀有,方變謀卻助鳳翔。於時命掌書記韋莊奉使至軍前,朱公大怒。自此與西川失歡,而汴帥軍罷。   韓建賣李巨川   李巨川有筆述,歷舉不第。先以仕偽襄王,與唐彥謙俱貶於山南,褒帥楊守亮優待之。山南失守,隨致仕楊軍容復恭,與守亮同奔,北投太原。導行者引出華州,復恭為韓建挫辱,極罵為奴,以短褐蒙之,斃於枯木。守亮檻送至京,斬於獨柳樹,京城百姓莫不沾涕。此即南山「一丈黑」,本姓訾,黃巢時,多救護導引朝士令趨行在,人有逃黃巢而投附,皆濟之,由是人多感激也。   巨川為韓建副使。朱令公軍次於華,用張濬計,先取韓建,其幕客張策攜印率副使李巨川同詣轅門請降,朱公謂曰:「車駕西幸,皆公所教也。」建曰:「某不識字。凡朝廷章奏、鄰道書檄皆巨川為之。」因斬之。識者謂韓建無行,求解怒於朱公,遂為所賣。時人冤之。巨川有子慎儀,仕後唐為翰林學士。唯張策本與張濬有分,攜印而降,葉濬之謀,後仕至梁相。朱公既得韓建,以兄呼之。尋奏移許昌,梁鳳歷初,亦遇害也。   天子賜勛臣詩   德宗皇帝好為詩,以賜容州戴叔倫。文宗、宣宗皆以詩賜大臣。昭宗駐蹕華州,以歌辭賜韓建,以詩及《楊柳枝》辭賜朱全忠。所賜一也,或以敬,或以憚,受其賜者,得不求其義焉。   朱令公為昭宗擾馬   汴帥朱公再圍鳳翔,與茂貞軍戰於虢縣西槐林驛,大敗岐軍,橫屍不絕,鮑氣聞於十里。昭宗遂殺宦官韓全誨已下二十二人首宣示,茂貞亦斬其義子繼筠首以送。於是車駕還宮,朱令俯首馬前請罪,涕泣攏帝馬行千步。帝為之動容。至京師,以宰相崔胤判六軍。乃下詔誅宦官第五可范已下七百一十人,又鳳翔駕前宰相盧光啟等一百餘人,並賜自盡。天復三年,汴人擁兵殺宰相崔胤、京兆尹鄭元規,劫遷車駕,移都東洛。既入華州,百姓呼萬歲,帝泣謂百姓曰:「百姓勿唱萬歲,朕弗能與爾等為主也。」沿路有《思帝鄉》之詞,乃曰:「紇乾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況我此行悠悠,未知落在何所?」言訖,泫然流涕。行至陜府,內宴。皇后自捧玉盆以賜全忠,內人唱歌。全忠將飲酒,韓建躡其足。全忠懼,辭醉而退。至穀水而殺內人可證及隨駕五百人,自是帝孤立矣。   昭宗遇弒   昭宗遷都至洛,左右並是汴人,雖有尊名,乃是虛器,如在籠檻,鬱鬱不樂。朱全忠以諸侯盡有匡復之志,慮帝有奔幸之謀。時護駕朱友諒等聚兵殿庭,訴以衣食不足,帝方勞諭,友諒引兵升殿,帝顛仆入內,軍士躡而追之。帝叱曰:「反耶!」友諒曰:「臣非敢無禮,奉元帥之令。」帝奔入御廚,以庖人之刀斬數輩,竟為亂兵所害。內人李漸榮、裴正一聞弒帝,投刃而死。又以朱友諒、氏叔琮扇動軍情,誅朱友諒、氏叔琮,以成濟之罪歸之。友諒等臨刑訴天曰:「天若有知,他日亦當如我。」後全忠即位,為子友珪所弒,竟如其言。   請殺德王   輝王嗣位,社宴德王裕已下諸王子孫,並密為全忠所害。德王,帝之兄,曾冊皇太子。劉季述等廢昭宗,冊為皇帝。季述等伏誅。令歸少陽院。全忠以德王眉目疏秀,春秋漸盛。全忠惡之,請崔胤密啟云:「太子曾竊寶位,大義滅親。」昭宗不納。一日,駕幸福先寺,謂樞密使蔣玄暉曰:「德王,吾之愛子,何故頻令吾廢之,又欲殺之?」言訖淚下,因齧其中指血流。全忠聞之。宴罷,盡殺之。   謀害衣冠   輝王即位,天祐中,朱全忠以舊朝達官尚在班列,將謀篡奪,先俾翦除。凡在周行,次第貶降。舊相裴樞、獨孤損、崔遠,陸扆、王溥、大夫趙崇、王贊等,於滑州白馬驛賜自盡。時宰相臣柳璨性陰狡貪權,惡樞等在己之上,與全忠腹心樞密使蔣玄暉、太常卿張廷範密友交結而害樞等。俄而廷範轅裂,玄暉與柳璨,及弟瑤、瑊相繼伏誅。先是,故相張濬一家並害,而棄屍黃河。朱公謀主李振累應進士舉不第,尤憤朝貴,時謂朱全忠曰:「此清流輩,宜投於黃河,永為濁流。」全忠笑而從之。爾朱榮河陰之戮衣冠,不是過也。俄而輝王禪位,封濟陰王,於曹州遇鴆而崩,唐祚自此滅矣。   誣何太后   朱全忠先以蔣玄暉為樞密使,伺帝動靜。積慶何太后以昭宗見害之後,常恐不保旦夕,曾使宮人阿秋面召玄暉屬戒,所乞它日傳禪之後,保全子母性命。言發,無不涕零。先是,全忠速要傳禪,召玄暉到汴州,責以太遲。玄暉以傳禪先須封國,授九錫之命,俟次第行之。全忠怒曰:「我不要九錫,看作天子否?」玄暉歸奔洛陽,與宰相商量,為趙殷衡誣譖,云與太后交通,欲延唐祚。乃令殷衡逼殺太后及宮人,而誅蔣玄暉。時人冤之。趙殷衡後改姓孔名循,亦莫知其實是何姓,仕後唐明宗為宣徽使,出為許昌、滄州兩鎮。時人知其狡譎傾險,莫不憚之。   為堂叔母侍疾   唐天祐三年,拾遺充史館修撰崔瑑進狀,以堂叔母在孟州濟源私莊抱疾加甚,無兄弟奉養,無強近告投,兼以年將七十,地絕百里,闕視藥膳,不遑曉夕,遂乞假躬往侍疾。敕旨依允。時人義之。或曰:「避禍而享義名者,亦智也。」   秦宗權訴不反   黃巢破後,蔡州秦宗權繼為反逆,兵力強銳,又復稱僭,山東諸郡苦之,十年之間,屠膾生聚。汴帥朱全忠盡節禦之,宗權為部將申叢擒而折足囚縛,朱全忠具表檻送至京。京兆尹孫揆率府縣吏閱之,宗權即檻中舉首曰:「宗權非反也,大尹哀之。」觀者因以為笑。   李摩雲擲缽從事   李罕之,河陽人也,少為桑門無賴,所至不容。曾乞食於滑州酸棗縣,自旦至晡,無與之者。擲缽於地,毀僧衣,投河陽諸葛爽為卒,罕之即僧號,便以為名。素多力,或與人相毆,毆其左頰,右頰血流。爽尋署為小校,每遣討賊,無不擒之。蒲、絳之北有摩雲山,設堡柵於上,號摩雲寨,前後不能攻取,時罕之下焉,自此號「李摩雲」。累歷郡侯、河南尹、節將,官至侍中。卒於汴州,荊南成汭之流也。 以酒致禍   梁祖圖霸之初,壽州刺史江彥溫以郡歸我,乃遣親吏張從晦勞其勤。而從晦無賴,酒酣,有飲徒何藏耀者與之偕,甚昵,每事誤稟從晦。致命於郡,彥溫大張樂,邀不至,乃與藏耀食於主將家。彥溫果疑恐曰:「汴王謀我矣。不然,何使者之如是也?」乃殺其主將,連誅數十人,而以狀白其事。既而又疑懼曰:「訴其腹心,亡我族矣。」乃自縊而死。梁祖大怒,按其事,腰斬從晦,留藏耀,裂其夤,械斬於壽春市。   葆光子曰:「後唐明宗皇帝時,董璋據東川,將有跋扈之心。於時遣客省使李仁矩出使梓潼。仁矩比節使下小校,驟居內職,性好狎邪。元戎張筵,托以寒熱,召之不至,乃與營妓曲宴。璋聞甚怒,索馬詣館,遽欲害之。仁矩鞹足端簡迎門,璋怒稍解。他日作叛,兩川舉兵,並由仁矩獻謀於安重誨之所致也。」   蜀使洪飲   梁太祖初兼四鎮,先主遣押衙潘岏持聘。岏飲酒一石不亂,每攀燕飲,禮容益莊,梁祖愛之。飲酣,梁祖曰:「押衙能飲一盤器物乎?」岏曰:「不敢。」乃簇在席器皿,次第注酌。岏並飲之。岏愈溫克。梁祖謂其歸館,多應傾瀉困臥,俾人偵之。岏簪筍籜冠子,秤所得酒器,滌而藏之。他日,又遣押衙鄭頊持聘,梁祖問以劍閣道路,頊極言危峻。梁祖曰:「賢主人可以過得?」頊對曰:「若不上聞,恐誤令公軍機。」梁祖大笑。此亦近代使令之美者也。   朱瑾殺兄   朱瑾之據兗州,梁祖攻之未克。其從父兄齊州刺史瓊先降,與瓊同詣壁下以曉之。瑾乃遣都虞候胡規出獻款曰:「兄已降,願貸瑾不死,請以鎮委吏。」既而啟延壽門,陳牌印於笥曰:「兄來,請先奉此。」梁祖命瓊受之,葛從周疑詐,選勇士孫少迪等仗劍以馭。瓊曰:「彼力屈,不足疑。」瓊進前受印籥,瑾單馬,曰:「兄獨來,密語耳。」始相及,瑾令驍卒董懷進勾曳瓊墜馬,乃發所匿刃殺瓊,勾戟突出牽入之。須臾,城上鼓噪,擲瓊首於埤也。我軍失色,梁祖哀慟久之,斬軍謀徐厚,署瓊弟玭為齊州防禦使,恩禮殊厚。瑾竟棄城投揚州。   馬景設詐   梁祖宿兵岐下以迎昭宗,敵壘尚堅,旦思班退。親從指揮使高季昌抗言曰:「天下雄傑窺此舉者一載矣,今奸黨已窘,更少俟之。」季昌乃密募人入岐為告事者。有騎卒馬景應命。因朱友倫總騎軍且至,將大出兵迓。景請其時給駿駟,雜所出隊中,十許里,躍馬西逸,叩岐闉,以軍怨東遁為告,且言列寨留卒尚萬,俟夕將逝,宜速掩之,當落我機內矣。然是往也,決無生理,願錄其妻孥。梁祖悽然止其行,景固請,乃徇之。   明日軍出,諸寨屏匿如無人,不十里,果風騎卻走,岐人納之。不失厥料,岐軍啟兩扉悉眾來。我師宿已秣馬飽士,中軍一鼓,百營俱進,大破岐軍,十不存三四焉。李茂貞喪膽,昭宗降詔還京,始遂奉迎矣。功歸高公,而馬景妻孥倍加軫恤。且解揚以守正為忠,不顧其身也。馬景以死命行詐,非圖身也,人之難事,唯景有之。   朱延壽妻王烈女   宣州田頵、壽州朱延壽將舉軍以背楊行密,請杜荀鶴持箋詣淮都。俄而事泄,行密悉兵攻宛陵,延壽飛騎以赴,俱為淮軍所殺。延壽之將行也,其室王氏勉延壽曰:「願日致一介,以寧所懷。」一日,介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乃部分家僮,悉授兵器,遽闔州中之扉。而捕騎已至,不得入。遂集家僮、私阜帑,發百燎,廬舍州廨焚之。既而稽首上告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仇者所辱。」乃投火而死。古之烈女,無以過也。   木星入斗   唐乾符中,荊州節度使晉公王鐸,後為諸道都統。時木星入南斗,數夕不退。晉公觀之,問諸:「知星者吉凶安在?」咸曰:「金火土犯斗即為災,唯木當應為福耳。」咸或然之。時有術士邊岡洞曉天文,精通曆數,謂晉公曰:「唯斗帝王之宮宿,唯木為福神,當以帝王占之。然則非福於今,必當有驗於後,未敢言之。」它日,晉公屏左右密問,岡曰:「木星入斗,帝王之兆。木在斗中,『朱』字也。」識者言唐世嘗有緋衣之讖,或言將來革運,或姓裴,或姓牛,以為「裴」字為緋衣,「牛」字著人即「朱」也。所以裴晉公度、牛相國僧孺每罹此謗。李衛公斥《周秦行紀》乃斯事也。安知鍾於碭山之朱乎?   木中異文   梁開平中,潞州軍前李思安奏:「壺關縣庶穰鄉人因伐樹倒,分為兩片,內有六字,皆如左書,曰:『天四十載石進。』乃圖其狀以獻。仍付史館。爾後唐莊宗皇帝自晉王登位,以為應之。中間石氏自並門受國,稱晉朝。湖南馬希範解釋此字,表聞焉。   薛貽矩畫贊   梁相國薛貽矩,名家子,擢進士第,在唐至御史大夫。先是,南班官忌與北司交通。天復中,翦戮閹官,貽矩嘗與韓全誨等作寫《真贊》,悉紀於內侍省屋壁間,坐是謫官。它日,齎唐帝命禪於梁,仕至宰相。   舂磨寨   黃巢自長安遁歸,與其眾屯於陳、蔡間?河,下寨連絡,號「八山營」。於時,蔡州秦宗權懼巢,以城降之。時既饑乏,野無所掠,唯捕人為食,肉盡繼之以骨,或碓搗,或磑磨,咸用充饑。天軍四合,巢軍不利,其黨駭散,頻為雷電大雨淹浸其營,乃與妻孥昆弟奔於太山狼虎谷,為外甥林言斬首送徐州,時溥下裨將李師銳,函首送成都行在也。   梁祖脫難   梁祖親征鄆州,軍次衛南。時築新壘土工畢,因登眺其上,見飛烏止於峻堞之間而噪,其聲甚厲。副使李璠曰:「是烏鳥也,將有不如意之事。」其前軍朱友裕為朱瑄掩撲,拔軍南去。我軍不知,因北行。遇朱瑄軍來迎,梁祖策馬南走,入村落間,為賊所迫,前有溝坑,頗極深廣。匆遽之際,忽見溝內蜀黍稈積以為道,正在馬前,遂騰躍而過,因獲免焉。副使李璠、都將高行思為賊所殺,張歸宇為殿騎,援戈力戰,僅得生還,被十四五箭。乃知衛南之烏,先見之驗也。   梁祖夢丁會   丁會為昭義節帥,常懼梁祖雄猜,疑忌功臣。忽謂敬翔曰:「吾夢丁會在前祗候,吾將乘馬欲出,圉人以馬就臺,忽為丁會跨之以出。時夢中怒,叱喝數聲,因驚覺。甚惡之。」是月,丁會舉潞州軍民歸河東矣。   殿棟折墜   梁祖末年,多行誅戮。一夕,寢殿大棟忽墜於御榻之上。初,聞土落於寢帳上,乃驚覺。久之,又聞有小木墜於帳頂間,遂戄然下?。未出殿門,其棟乃墜。遲明,召諸王近臣令觀之,夜來驚危,幾不相見,由是君臣相泣。又曰:「驚憂之時,如有人引頭於寢閣門內云:『裡面莫有人否?』所以匆忙奔起。得非宮殿神乎?」   它日,又游於大內西九曲池,泛鷁舟於池上。舟忽傾側,上墮於池中。宮嬪並內侍從官並躍入池,扶策登岸,移時方安。爾後發痼疾,竟罹其子郢王友珪弒逆之禍。舟傾棟折,非佳事也。   梁祖圍棗強事   梁祖末年,用軍不利,河北數鎮,不順其命。一旦躁撓,堅要親征。師次深州界,遂令楊師厚分兵攻棗強縣,半浹旬方拔其壘。是邑也,池湟堅牢,人心獷悍,晝夜攻擊,以至疲竭。既陷之日,無少長皆屠之。時有一百姓來投軍中,李周彝收於部伍間。乃謂周彝曰:「請一劍,願先登以收其城。」未許間,忽然抽茶擔子揮擊,周彝頭上中擔,幾仆於地。左右乃擒之。元是棗強城中遣來令詐降,本意欲窺算梁軍招討使楊師厚,斯人不能辨,誤中周彝。是知河朔之民,勇勁如此。   仇殷召課   梁司天監仇殷,術數精妙,每見吉凶,不敢明言。稍關逆耳,秘而不說,往往罰俸。蓋懼梁祖之好殺也。梁自昭義失守,符道昭就擒,柏鄉不利,王景仁大敗,皆為太原節使嗣晉王李存勗之所挫也。方懷子孫之憂,唯柏鄉狼狽,亦自咎云:「違犯天道,不取仇殷之言也。」 梁祖為傭保   梁祖,宋州碭山縣午溝里人,本名溫,賜名全忠,建國後,改名晃。家世為儒,祖信、父誠皆以教授為業。誠早卒,有三子,俱幼,母王氏攜養寄於同縣人劉崇家。昆弟之中,唯溫狡猾無行。崇母撫養之,崇弟兄嘗加譴杖。一日,偷崇家釜而竄,為崇追回,崇母遮護,以兔樸責。善逐走鹿,往往及而獲之。又崇母常見其有龍蛇之異。它日,與仲兄存入黃巢中作賊,伯兄昱與母王氏尚依劉家。溫既辭去,不知存亡。及溫領鎮於汴,盛飾輿馬,使人迎母於崇家。王氏惶恐,辭避深藏,不之信,謂人曰:「朱三落拓無行,何處作賊送死,焉能自致富貴?汴帥非吾子也。」使者具陳離鄉去里之由、歸國立功之事,王氏方泣而信。   是日,與崇母並迎歸汴,溫盛禮郊迎,人士改觀。崇以舊恩,位至列卿,為商州刺史。王氏以溫貴,封晉國太夫人。仲兄存於賊中為矢石所中而卒。溫致酒於母,歡甚,語及家事,謂母曰:「朱五經辛苦業儒,不登一命。今有子為節度使,無忝先人矣。」母不懌,良久,謂溫曰:「汝致身及此,信謂英特,行義未必如先人。朱二與汝同入賊軍,身死蠻徼,孤男稚女,艱食無告,汝未有恤孤之心。英特即有,諸無取也。」溫垂涕謝罪,即令召諸兄子皆至汴,友寧、友倫皆立軍功,位至方鎮。      梁祖魏國夫人張氏,碭山富室女,父蕤,曾為宋州刺史。溫時聞張有姿色,私心傾慕,有麗華之歎。及溫在同州,得張於兵間,因以婦禮納之。溫以其宿款,深加敬異。張賢明有禮,溫雖虎狼其心,亦所景伏。每謀軍國計,必先延訪。或已出師,中途有所不可,張氏一介請旋,如期而至。其信重如此。   初收兗、鄆,得朱瑾妻,溫告之云:「彼既無依,寓於輜車。」張氏遣人召之,瑾妻再拜,張氏答拜泣下,謂之曰:「兗、鄆與司空,同姓之國,昆仲之間,以小故尋干戈,致吾姒如此。設不幸汴州失守,妾亦似吾姒之今日也。」又泣下。乃度為尼,張痤麂銇O。張既卒,繼寵者非人。乃僭號後,大縱朋淫,骨肉聚麀,帷薄荒穢,以致友珪之禍,起於婦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張氏者,不亦賢乎?   朱邪先代   河東李克用,其先回紇部人,世為蕃中大酋,受唐朝官職。太宗於北方沙?磧立沙?府,以招集降戶。後克用祖朱邪執宜與其父曾依吐蕃。背吐蕃歸朝,德宗於鹽州置陰山府,以執宜為都督,後遷於神武川黃花堆之別墅,即今應州是也。執宜生赤心,以討徐州龐勛功,賜國姓並名,號李國昌。懿宗問其先世所出,云:「本隴西金城人,依寓吐蕃。」帝曰:「我先與汝同鄉里。」敕令編籍鄭王房。始為雲州大同軍節度,次授鄜延、振武、代北三節度。其姪克讓為羽林將軍,其子克用最聞名,以破黃巢功,為太原節度使。子存勗,平梁、蜀,奄有中原,追尊執宜號懿祖、國昌號獻祖、克用號太祖皇帝。   太祖在妊十三月,載誕之夕,母后甚危,令族人市藥於雁門,遇神人,教以率部人被介持旄,擊鉦鼓,躍馬大躁,環所居三周而止。果如所教而生。是日,虹光燭室,白氣充庭,井水暴溢。及能言,喜道軍旅。年十二三,能連射雙鳥,至於樹葉針鋒馬鞭,皆能中之。曾於新城北以酒酹毗沙門天王塑像,請與僕交談。天王被甲持矛,隱隱出於壁間。或所居帳內,時如火聚,或有龍形,人皆異之。嘗隨獻祖征龐勛,臨陣出沒如神,號為「飛虎子」。眇(或云「睛邪」,非眇也。)一目,時號「獨眼龍」。功業磊落,不可盡述。   親王拜蕃侯   唐乾寧中,鳳翔李茂貞、華州韓建、邠州王行瑜擁兵協君,誅戮宰輔,焚燒宮闕。初,帝西幸鳳翔,昭宗出居石門莎城,太原克用領蕃漢馬步入京,三鎮大懼。是年破邠州,斬王行瑜。昭宗嘉獎倚賴,命延王丕、丹王允齎詔賜李公衣服,兼令二親王設拜,以兄事之。近古未有也。仍封晉王以寵之。延王才識過人,聰悟辯慧,在晉陽留宴累月,每獻酬樂作,必為晉王起舞,後為韓建所殺。   李習吉溺黃河   太原李克用自渭北班師,次河西縣。王珂於冰上構浮航,公渡浮航,馬足陷橋。李習吉從,馬軼墜河,習吉抱冰,舟人拯之獲免。王珂懼,公謂曰:「公之於吾,非機橋者,何嫌之有?李諫議有聞於時,則不吾知也。」置酒笑樂而罷。習吉,右相林甫之後,應舉不第。黃巢後,游於河東,攝榆次令,李公辟為掌記。牋檄之捷,無出其右。梁祖每讀河東書檄,嘉歎其才,顧敬翔曰:「李公計絕一隅,何幸有此人!如鄙人之智算,得習吉之才筆,如虎之傅翼也。」其見重如此。   周式抗梁祖   梁祖陷邢州,進軍攻王鎔於常山。趙之賓佐有周式者,性慷慨,有口才,謂王曰:「事急矣,速決所向,式願為行人。」即出見之,梁祖曰:「王公朋附并、汾,違盟爽信,弊賦已及於此,期於無捨。」式曰:「明公為唐室之桓、文,當以禮義而成霸業。王氏今降心納質,願修舊好,明公乃欲窮兵黷武,殘滅同盟,天下其謂公何?」梁祖笑,引式袂謂之曰:「與公戲耳。」鎔即送牛酒幣貨數萬犒汴軍,仍令其子入質於汴,因而解圍。近代之魯仲連也。   宦官陰謀   唐昭宗以宦官怙權,驕恣難制,常有誅翦之意。宰相崔胤嫉忌尤甚。上敕胤,凡有密奏,當進囊封,勿於便殿啟奏,以是宦者不之察。韓全誨等乃訪京城美婦人數十以進,求宮中陰事。天子不之悟,胤謀漸泄。中官以重賂甘言,請藩臣以為城社,視崔胤眥裂。時因伏臘燕聚,則相向流涕,辭旨訣別。會汴人寇同、華,知崔胤之謀,於是韓全誨引禁軍,陳兵仗,逼帝幸鳳翔。它日,崔胤與梁祖?謀以誅閹宦,未久,禍亦及之,致族絕滅。識者歸罪於崔胤。先是,其季父安潛嘗謂親知曰:「滅吾族者,必緇兒也。」緇兒即胤小字。河東晉王李克用聞胤所為,謂賓友曰:「助賊為虐者,其崔胤乎!破國亡家,必在此人也。」   晉王上源驛遇難   晉王李克用妻劉夫人,常隨軍行,至於軍機,多所弘益。先是,汴州上源驛之變,晉王憤恨,欲回軍攻之。夫人曰:「公為國討賊,而以杯酒私忿必若攻城,即曲在於我。不如回師,自有朝廷可以論列。」於是班退。天復中,周德威為汴軍所敗,三軍潰散,汴軍乘我,晉王危懼,與周德威議,欲出保雲州。劉夫人曰:「妾聞王欲棄城而入外藩,誰為此畫?」曰:「存信輩所言。」夫人曰:「存信本北方牧羊兒也,焉顧成敗?王常笑王行瑜棄城失勢,被人屠割,今復欲效之,何也?王頃歲避難達靼,幾遭陷害,賴遇朝廷多事,方得復歸。今一旦出城,便有不測之變,焉能遠及北藩?」晉王止行。居數日,亡散之士復集,軍城安定。夫人之力也。   劉鄩忠於舊主   王師範之鎮青州,以部將劉鄩竊據兗州。先是,汴將葛從周鎮於是邦,因出征,劉鄩將圖兗也,詐為茶商,苞苴鎧甲,大起店肆,剖巨木藏兵仗而入。竊發之日,得其徒千人,據其府舍,升堂拜從周之母,仍以禮待其妻子,子弟職掌、妻孥供億如常。俄而,從周攻其城,梯?雲合。鄩以板輿請從周母登城,諭從周曰:「劉將軍待我不異於兒,新婦已下並不失所。」從周在城下歔欷,即時退捨。   及青州兵敗,師範納款,梁祖遣使諭鄩,鄩曰:「臣知王公修好,與梁國通盟。但臣本受王公之命,保有州城,一旦見其勢窮,擅命不顧,非盡心於所事也。僕俟王公之命,俯首非晚。」至是師範諭之,方以城歸。梁祖多其義,超擢非次,官至方鎮,為梁之名將。   駁昭宗謚號   昭宗先諡聖穆景文孝皇帝,廟號昭宗。起居郎蘇楷等駁議,請改為恭靈莊閔皇帝,廟號襄宗。蘇楷者,禮部尚書蘇循之子,乾寧二年應進士。楷人才寢陋,兼無德行。昭宗惡其濫進,率先黜落,由是怨望,專幸邦國之災。其父循,奸邪附會,無譽於時,故希旨苟進。梁祖識其險詖,滋不悅,時為敬翔、李振所鄙。梁祖建號,詔曰:「蘇楷、高貽休、蕭聞禮,皆人才寢陋,不可塵污班行,並停見任,放歸田里。蘇循可令致仕。」河朔人士目蘇楷為衣冠土梟。   晉世子入覲賜鸂鷘   莊宗年十一,從晉王討王行瑜,初令入覲獻捷,昭宗一見駭異之,曰:「此子有奇表。」乃撫其背曰:「我兒將來之國棟,勿忘忠孝於吾家。」乃賜鸂鷘酒厄、翡翠盤。十三讀《春秋》,略知大義。騎射絕倫,其心豁如,採錄善言,聽納容物,殆劉聰之比也。又云,昭宗曰:「此子可亞其父。」時人號曰「亞子」。   鄴王偷江東詩   鄴王羅紹威喜文學,好儒士,每命幕客作四方書檄,小不稱旨,壞裂抵棄,自劈箋起草,下筆成文。又癖於七言詩。江東有羅隱,為錢鏐客,紹威申南阮之敬,隱以所著文章詩賦酬寄,紹威大傾慕之,乃目其所為詩集曰《偷江東》。今鄴中人士,多有諷誦。   魏博衙軍   魏博富雄,列侯專地,唐朝三百年,唯姑息之。羅紹威憤衙軍制己,密聞梁祖,表裡應接算殺之。楊師厚後入魏城,揖出羅周翰,因而代之。師厚卒,梁以賀德倫領鎮,分其土宇,創立相貝為節鎮,減其力用。三軍作亂,脅持德倫,背梁歸晉。其狀詞云:「屈原哀郢,本非怨望之人﹔樂毅辭燕,且異傾邪之行。」晉王覽狀,擁兵親臨,先數張彥脅主虐民罪而斬之,便以張彥親軍五百人帶甲持仗,環馬而行。晉王寬衣緩帶,略無猜間,眾心大服。它日,資魏博兵力稱健,竟平河南也。衙軍自羅紹威殺戮後,又迫脅賀德倫,復擁兵持趙在禮。天成初,赴行在,於時又殺三千家,乃世襲兇惡也。   縛驢戴旗   晉王之入魏博,梁將劉鄩先屯洹水,寂若無人。因令覘之,云:「城上有旗幟來往。」晉王曰:「劉鄩一步一計,未可輕進。」更令審探,果縛芻為人,插旗於上,以驢負之,循堞而行,故旗幟嬰城不息。問城中羸老者,曰:「軍去已二日矣。」果趨黃澤,欲寇太原,以霖潦不克進。其計謀如是。 楊千郎   莊宗異母弟存乂,即郭崇韜女婿,伏誅。先是,郭崇韜既誅之後,朝野駭惋,議論紛然。莊宗令閹人察訪外事,言存乂於諸將坐上,訴郭氏之無罪,其言怨望﹔又於妖術人楊千郎家飲酒聚會,攘臂而泣。   楊千郎者,魏州賤民,自言得墨子術於婦翁,能役使陰物,帽下召食物果實之類。又蒱博必勝,人有拳握之物,以法必取。又說煉丹干汞、易人形、破扃鐍,貴要間神奇之。官至尚書郎,賜紫,其妻出入宮禁,承恩用事,皇弟存乂常朋淫於其家,至是與存乂同罹其禍。   娠子能語   後唐明宗皇帝微時,隨蕃將李存信巡邊,宿於雁門逆旅。逆旅媼方娠,帝至,媼慢,不時具食,腹中兒語謂母曰:「天子至,宜速具食。」聲聞於外,媼異之,遽起親奉庖爨,敬事尤謹。帝以媼前倨後恭詰之。曰:「公貴不可言也。」問其故,具道娠子腹語事。帝曰:「老嫗遜言,懼吾辱耳。」後果如其言。   明宗不伐   明宗始在軍中,居常唯治兵仗,不事生產。雄武謙和,臨財尤廉,家財屢空,處之晏如也。太祖欲試以誠,召於泉府,命恣意取之,所取不過束帛數緡而已。所得賜與,必分部下。戰勝凱還,儕類自伐,帝徐言曰:「人戰以口,我戰以手。」眾皆心服其能。   明宗獨見   莊宗晏駕,明宗皇帝為將相推舉,霍彥威、孔循上言:「唐運已衰,請改國號。」明宗謂藩邸近侍曰:「何為改正朔?」左右奏曰:「先帝以錫氏宗屬,為唐雪冤仇,為昭宗皇帝後,國號唐。今朝之舊人不欲殿下稱唐,請更名號耳。」明宗泣下,曰:「吾十三事獻祖,洎太祖至先帝,冒刃血戰,為唐室雪冤,身編宗屬。武皇功業即吾功業也,先帝天下即吾天下也。兄亡弟紹,於意何嫌?運之衰隆,吾當身受。」於是不改正朔,人服帝之獨見也。   莊宗諸弟遇害   趙在禮作亂,諸將擁明宗入闕。未到間,從馬直郭從謙攻興教門,帝母弟存渥從上戰。及宮車晏駕,存渥與劉皇后同奔太原,至風谷,為部下所殺。劉皇后欲出家為尼,旋亦殺之。存霸先除北京留守,亦自河中至太原。兵眾請殺存霸,以安人心,符彥超不能禁。時存霸已翦髮,衣僧衣,謁彥超,願為山僧,竟不免也。存紀、存確匿於南山民家,人有以報安重誨。重誨曰:「主上已下詔尋訪,帝之仁德,必不加害,不如密旨殺之。」果並命於民家。後明宗聞之,切讓重誨,傷惜久之。   劉皇后笞父   莊宗劉皇后,魏州成安人,家世寒微。太祖攻魏州,取成安,得后,時年五六歲。歸晉陽宮,為太后侍者,教吹笙。及笄,姿色絕眾,聲伎亦所長。太后賜莊宗,為韓國夫人侍者。后誕皇子繼岌,寵待日隆。它日,成安人劉叟詣鄴宮見上,稱夫人之父。有內臣劉建豐認之,即昔日黃鬚丈人,后之父也。劉氏方與嫡夫人爭寵,皆以門族誇尚,劉氏恥為寒家,白莊宗曰:「妾去鄉之時,妾父死於亂兵,是時環屍而哭。妾固無父,是何田舍翁,詐偽及此?」乃於宮門笞之。其實后即叟之長女也。   莊宗好俳優,宮中暇日,自負蓍囊藥篋,令繼岌破帽相隨,似后父劉叟以醫卜為業也。后方晝眠,岌造其臥內,自稱劉衙推訪女。后大恚,笞繼岌。然為太后不禮,復以韓夫人居正,無以發明。大臣希旨,請冊劉氏為皇后。議者以后出於寒賤,好興利聚財,初在鄴都,令人設法稗販,所鬻樵蘇果茹亦以皇后為名。正位之後,凡貢奉先入后宮,唯寫佛經施尼師,它無所賜。闕下諸軍困乏,以至妻子餓殍,宰相請出內庫俵給,后將出妝具銀盆兩口,皇子滿喜等三人,令鬻以贍軍。一旦作亂,亡國滅族,與夫褒姒、妲己無異也。先是,莊宗自為俳優,名曰「李天下」,雜於塗粉優雜之間,時為諸優樸扶摑搭,竟為嚚婦恩伶之傾玷,有國者得不以為前鑒!劉后以囊盛金合犀帶四,欲於太原造寺為尼,沿路復通皇弟存渥,同簀而寢。明宗聞其穢,即令自殺。   明宗誅諸凶   明宗即位之初,誅租庸使孔謙、歸德軍節度使元行欽、鄧州節度溫韜、太子少保段凝、汴州曲務辛廷蔚、李繼宣等。孔謙者,魏州孔目吏。莊宗圖霸,以供饋兵食,謙有力焉。既為租庸使,曲事嬖幸,奪宰相權,專以聚斂為意,剝削萬端,以犯眾怒伏誅。元行欽為莊宗愛將,出入宮禁曾無間隔,害明宗之子從璟,以是伏誅。段凝事梁,以奸佞進身至節將,末年綰軍權,束手歸朝。溫韜兇惡,發掘西京陵寢,莊宗中興,不寘其罪。厚賂伶官閹人,與段凝皆賜國姓,或擁旄鉞。明宗採眾議而誅之。辛廷蔚,開封尹王瓚之牙將也,朱友貞時,廷蔚依瓚勢,曲法亂政,汴人惡之。李繼宣,汴將孟審澄之子,亡命歸莊宗,劉皇后蓄為子。時宮掖之間,穢聲流聞。此四凶,帝在藩邸時,惡其為人,故皆誅之。莊宗皇帝為唐雪恥,號為中興,而溫韜毀發諸帝寢陵,宣加大辟,而賜國姓,付節旄。由是知中興之說,謬矣。   韓伊二妃(夏夫人附。)   莊宗皇帝嫡夫人韓氏,後為淑妃,伊氏為德妃。契丹入中原,石氏乞降。宰相馮道尊冊契丹主,大張宴席,其國母后妃列坐同宴,王嬙、蔡姬之比也。夫人夏氏最承恩寵,後嫁契丹突欲,名李贊華,所謂東丹王,即阿保機長子。先歸朝,後除滑州節度使,性酷毒,侍婢微過,即以刀刲火灼。夏氏少長宮掖,不忍其凶,求離婚,歸河陽節度夏魯奇家,今為尼也。   無官酬勛   亂離以來,官爵過濫,封王作輔,狗尾續貂。天成初,桂州節度觀察使馬爾,即湖南馬殷之弟,本無功德,品秩已高,制詞云:「爾名尊四輔,位冠三師。既非品秩升遷,難以井田增益。」此要語也。議者以名器假人至此,賈誼所以長歎息也。   明宗命相   明宗入纂,安重誨用事,取謀於孔循,舊相豆盧革、韋說出官。孔循不欲以河朔人入相,極薦崔協,而任圜力爭之,云:「崔協者,少識文字,時人呼為『無字碑』。有李琪者,學際天人,奕代軒冕,論才校藝,可敵時輩百人。讒夫巧沮,忌害其能。必捨李琪而相崔協,如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重誨笑而止。然以孔循故,終相之。帝曰:「馮書記先帝判官,與物無競,可以相矣。」由是道與協並命而捨李琪,識者惜之。   明宗睿相   明宗遣皇子從榮出鎮鄴都。或一日,上謂安重誨曰:「從榮左右,有詐宣朕令旨不接儒生,儒生多懦,恐鈍志相染。朕方知之,頗駭其事。今此皇子方幼,出臨大藩,故選儒雅,賴其裨佐。今聞此奸險,豈朕之所望也?鞫其言者,將戮之。」重誨曰:「若遽行刑,又慮賓從聞後,稍難安處,且望嚴戒。」遂止。   明宗惡貪吏   明宗皇帝尤惡貪貨。鄧州留後陶?為內鄉縣令成歸仁所論稅外科配,貶嵐州司馬。掌書記王惟吉奪歷任告敕,配綏州,長流百姓。亳州剌吏李鄴以贓穢賜自盡。面戒汝州刺史萇?,為其貪暴。汴州倉吏犯贓,內有史彥珣,舊將之子,又是駙馬石敬瑭親戚,王建立奏之,希免死。上曰:「王法無私,豈可徇親?」由是皆就戮。   誅不孝   緱氏縣令裴彥文,事母不謹,誅之。襄邑人周威,父為人所殺,不雪父冤,有狀和解,明宗降敕賜死。   安重誨枉殺任圜   任圜昆弟五人,曰圜、圓、圖、回、團,雍穆有裕,風采俱異。圜美姿容,有口辨,負籌略。平蜀後,除黔南,不行。天成初,入相,簡拔賢俊,杜絕幸門,憂國如家,切於功名。而安重誨忌之,常會於私第,有妓善歌,重誨求之不得,嫌隙漸深。俄罷三司,除太子太保,歸磁州致仕。因朱守殷作亂,立遣人稱制害之。受命之日,神氣不撓,中外冤痛。清泰中,贈右僕射。 玉界尺   太傅致仕趙光逢,仕唐及梁,薨於天成中,文學德行,風神秀異,號曰「玉界尺」。揚歷臺省,入翰林御史中丞,梁時同平章事。時以兩登廊廟,四退丘園,百行五常,不欺暗室,縉紳仰之。   周玄豹   周玄豹,燕人,少為僧。其師有知人之鑒,從游十年,不憚辛苦,遂傳其秘。還鄉歸俗。盧澄為道士,與同志三人謁之,玄豹退謂人曰:「適二君子,明年花發,俱為故人。唯彼道士,它年甚貴。」來歲,二人果睹零落,盧果登庸。後歸晉陽,張承業猶重之,言事多中。承業俾明宗易衣列於諸校之下,以它人請之,曰:「此非也。」玄豹指明宗於末綴曰:「骨法非常,此為內衙太保乎?」或問前程,唯云:「末後為鎮帥。」明宗夏皇后方事巾櫛,有時忤旨,大犯檟楚。玄豹曰:「此人有藩侯夫人之相,當生貴子。」其言果驗。凡言吉凶,莫不神中,事多不載。明宗自鎮帥入纂,謂侍臣曰:「周玄豹昔曾言朕事,頗有徵,可詔北京津置赴闕。」趙鳳曰:「袁、許之事,玄豹所長。若詔至輦下,即爭問吉凶,恐近於妖惑。」乃令就賜金帛,官至光祿卿,年八十而終。(又聞嘗與高祖預說符命嗣主,至於雲龍將相,其言無不符驗。果異乎哉!)   老益貪   禮部尚書崔貽孫,年過八十,求進不休。囊橐之資,素有貯積,性好干人,喜得小惠。左降之後,二子爭財,甘旨醫藥,咸不供侍。書責其子曰:「生有明君真宰,死有天曹地府。無為老朽,豈放爾邪!」為縉紳之笑端。   解元龜進詩   道士解元龜,本西蜀節將下軍校。明宗入纂,言自西來,對於便殿,進詩歌聖德,自稱太白山正一道士。上表乞西都留守兼三川制置使,要修西京宮闕。上謂侍臣曰:「此老耄自遠來朝,所期別有異見,乃為身名甚切,堪笑也!」時號「知白先生」,賜紫。斯乃狂妄人也。   擊碎舍利   天成中,有僧於西國取經回,得一佛牙,舍利十粒,行以呈上。進其牙,大如拳,褐潰皴裂。趙鳳言於執政曰:「曾聞佛牙錘鍛不壞,請試之。」隨斧而碎。時宮中已施數千,聞毀碎,方遂擯棄之云云。此僧號智明,幽州人,僕嘗識之。   崔協對揚   明宗問宰相馮道:「盧質近日吃酒否?」對曰:「質曾到臣居,亦飲數爵。臣勸不令過度。事亦如酒,過即患生。」崔協強言於坐曰:「臣聞『食醫心鏡酒』極好,不假藥餌,足以安心神。」左右見其膚淺,不覺哂之。   降龍大師   五臺山僧誠慧,其徒號為「降龍大師」。鎮州大水,壞其南城,誠慧曰:「彼無信心,吾使一小龍警之。」自言能役使毒龍故也。同光初到闕,權貴皆拜之,唯郭崇韜知其為人,終不設拜。京師旱,迎至洛下祈雨,數旬無徵應。或以焚燎為聞,懼而潛去。至寺慚恚而終。建塔號「法雨大師」,何其謬也!   魚目為舍利   澤州僧洪密請舍利塔,洪密以禪宗謎語鼓扇愚俗,自云身出舍利。曾至太原,豪民迎請,婦人羅拜。洪密既辭,婦人於其所坐之處,拾得百粒,人驗之,皆枯魚之目也。將辭,云山中要千數番?氈,半日,獲五百番。其惑人如此。   姚洪忠烈(夏魯奇附。)   閬州守禦指揮使姚洪,梁時經事董璋,璋將書□頻誘,洪以大義拒之。城陷被擒,璋責之,洪大罵璋曰:「老賊孤恩背主,吾於爾何恩而云相負?爾為李七郎奴,掃馬糞,得一臠殘炙,感恩無盡。今天子付以茅土,結黨反噬,爾本奴才,即無恥。吾忠義之士,不忍為也。」璋怒,令十人持刀割其膚,然鑊於前,自取啖食。洪至死大罵不已。明宗聞之泣下,置洪二子於近衛,給賜頗優。   於時夏魯奇守遂州,城破,自刎而死,並為忠烈也。   座主門生同入翰林   封舜卿,梁時知貢舉。後門生鄭致雍同受命入翰林為學士。致雍有俊才,舜卿才思拙澀,及試五題,不勝困弊,因托致雍秉筆。當時議者以為座主辱門生。同光初,致仕。   戲蕭希甫   蕭希甫,進士及第,有文才口辨,多機數。梁時不得意,棄母妻渡河,易姓名為「皇甫教書」。莊宗即位於魏州,徵希甫知制誥。莊宗平汴、洛,希甫奉詔,宣慰青、齊,方知其母死妻嫁,乃持服於魏州。時議者戲引李陵書云:「老母終堂,生妻去室。」後為諫議大夫,性褊忿,躁於進取,疏宰相豆盧革、韋說,至於貶死。又以毀訾宰臣,責授嵐州司馬。   明宗獎馮道   明宗謂侍臣曰:「馮道純儉,頃在德勝寨,所居一茅庵,與從人同器而食,臥則芻?一束,其心晏如。及以父憂退歸鄉里,自耕耘樵採,與農夫雜處,不以素貴介懷,真士大夫也!」   明宗戒秦王   明宗戒秦王從榮曰:「吾少鍾喪亂,馬上取功名,不暇留心經籍。在藩邸時,見判官論說經義,雖不深達其旨,大約令人開悟。今朝廷有正人端士,可親附之,庶幾有益。吾見先皇在藩時,愛自作歌詩。將家子文非素習,未能盡妙,諷於人口,恐被諸儒竊笑。吾老矣,不能勉強於此,唯書義尚欲耳裡頻聞。」時從榮方聚雜進士浮薄之子,以歌詩吟詠為事,上道此言規諷之。   或一日,秦王進詩,上說於俳優敬新磨,敬新磨贊美而曰:「勿訝秦王詩好,他阿爺平生愛作詩。」上大笑。   詼諧所累   宰相馮道,形神庸陋,一旦為丞相,士人多竊笑之。劉岳與任贊偶語,見道行而復顧,贊曰:「新相回顧,何也?」岳曰:「定是忘持《兔園冊》來。」道之鄉人在朝者聞之,告道。道因授岳秘書監、任贊授散騎常侍。北中村墅多以《兔園冊》教童蒙,以是譏之。然《兔園冊》乃徐庾文體,非鄙樸之談,但家藏一本,人多賤之也。   明宗不樂進馬(張虔釗附。)   涇原帥李金全,累歷藩鎮,所在掊斂。非時進馬,上問其為治如何,莫專以進馬為事。雖黽勉受之,聖旨不懌。   張虔釗多貪,鎮滄州日,因亢旱,民饑,發廩賑之。方上聞,帝甚嘉獎。它日秋成,倍斗徵斂。常言自覺言行相違,然每見財,不能自止。朝論鄙之。虔釗好與禪毳謎語,自云知道,心與口背,唯利是求,只以飯僧,更希福利。議者以渠於佛上希利,愚之甚也。後叛入蜀,取人產業,黷貨無厭,蜀民怨之。或說在蜀問一禪僧云:「如何是舍利?」對曰:「垂置僦居,即得舍利。」清河慚笑而已。   康澄章疏   大理少卿康澄,長興中上疏,其要云:「是知國家有不足懼者五,深可畏者六。」敕旨褒稱之。議者曰:「雖孫伏伽、岑文本章疏,而澄可與易地而處矣。」   明宗諷孟鵠   孟鵠自三司勾押官歷許州節度使。上曰:「鵠掌三司幾年,得至方鎮?」樞密使范延光奏對。上曰:「鵠實幹事人,以此至方鎮,爭不勉旃!」上心知其由徑忝冒,故以此諷也。   戮丁延徽   供奉官丁延徽,巧事權貴,人多擁護。監倉犯贓,合處極法。侍衛使張從賓方便救之。上曰:「食我厚祿,偷我倉儲,期於決死。蘇秦說吾不得,非但卿言。」竟處死。 見馬撫髀   上問范延光見管馬數。對曰:「見管馬軍三萬五千。」上撫髀歎曰:「朕從戎四十年,太祖在太原時,騎軍不過七千﹔先皇帝與汴軍校戰,自始至終,馬數才萬。今有鐵馬三萬五千,不能使九州混一,是吾養卒練士將帥之不至也。老者馬將奈何?」延光以馬數多,國力虛耗為言,上亦然之。   受賂曲法   鎮州士人劉方遇,家財數十萬。方遇妻田氏早卒,田之妹為尼,常出入方遇家,方遇使尼長髮為繼室。有田令遵者,方遇之妻弟也,善貨殖,方遇以所積財,令令遵興殖也。方遇有子年幼,二女皆嫁。方遇疾卒,子幼不能督家業,方遇妻及二女以家財素為令遵興殖,乃聚族合謀,請以令遵姓劉,為方遇繼嗣。即令鬻券人安美為親族請嗣。券書既定,乃遣令遵服斬衰居喪。而二女初立令遵時,先邀每月供財二萬,及後求取無厭。而石、李二女夫教二女詣本府論訴,云:「令遵冒姓,奪父家財。」令遵下獄,石、李二夫族與本府要吏親黨,上至府帥、判官、行軍司馬、隨使都押衙,各受方遇二女賂錢數千緡,而以令遵與姊及書券安美同情共盜,俱棄市。人知其冤。   府帥李從敏令妻來朝,懼事發,令內地彌縫。侍御史趙都嫉惡論奏,明宗驚怒,下鎮州,委副使符蒙按問,果得事實。自親吏高知柔及判官、行軍司馬及通貨僧人、婦人皆棄市。惟從敏初欲削官停任,中宮哀祈,竟罰一季俸。議者以受賂曲法殺人,而八議之所不及,失刑也。(安重海誅後,王貴妃用事,故也。)   因事納?   馮道對:「太子食,有邪蒿,師傅以其名邪,令去之。況人事乎?」上退,問群臣「邪蒿」之義,范延光對:「無名之役,不急之務,且宜罷之。」自安重誨伏誅,而宦者孟漢瓊連宮掖之勢,居中用事,人皆憚之。因宰臣奏對,延光等深言「邪蒿」、「春冰」、「虎尾」之戒,欲驚悟上意也。上聖體乖和,馮道對寢膳之間,動思調衛。因指御前果實曰:「如食桃不康,翌日見李而思戒可也。」初,上因御李,暴得風虛之疾,馮道不敢斥言,因奏事諷悟上意。   秦王輕佻   秦王從榮之為元帥,輕佻淺露,狎近浮薄。列坐將帥,而與判官論詩﹔未躋大位,而許人禍福。由是中外忌憚,竟及誅敗。上聞從榮伏誅,悲駭幾落御榻,氣絕復甦者再。由是不豫轉增,以至晏駕。自云:「我今日自作劉窟頭也。」   沈徽曲江吟(溫附。)   吳興沈徽,乃溫庭筠諸甥也,嘗言其舅善鼓琴吹笛,亦云有弦即彈,有孔即吹,不獨柯亭、爨桐也。制《曲江吟》十調,善雜畫,每理髮則思來,輒罷櫛而綴文也。有溫者,乃飛卿之孫,憲之子。仕蜀,官至常侍。無它能,唯以隱僻繪事為克紹也。中間出官,旋游臨邛,欲以此獻於州牧,為謁者拒之。然溫氏之先貌陋,時號「鍾馗」。之子郢,魁形,克肖其祖,亦以奸穢而流之。   姜志認父   姜志,許昌人,自小亂離,失其父母,爾後仕蜀,至武信軍節度使。先是,廄中圉人姜春者,事之多年,頻罹鞭撲。一旦,告老於國夫人,請免馬廄之役,而丐食於道路。夫人愍之,詰其鄉貫姻親,兼云:「有一子,隨軍入川,莫知存亡。」其小字、身上記驗,一一述之。果志之父也。洎父子相認,悲號殞絕。志乃授父杖,俾笞其背,以償昔日所誤之事。舉國嗟歎之。此事川蜀皆知。   王氏子知前生   唐四方館主王鄑尚書,自西京亂離,挈家入蜀,沿嘉陵江下至利州百堂寺前。其弟年七歲,忽云:「我曾有經一卷,藏在此寺石龕內。」因令家人相隨訪獲之,木梳亦存。寺僧曰:「此我童子也。」較其所夭之年與王氏之子所生之歲,果驗也。其前生父母尚存。及長,仕蜀,官至令錄數任,即王鄂。(近聞歿於雅斜,往往靈語說事如平生。又言我為陰官云云,即記前生不誣也。)   舒溥三斥三遇   舒溥者,萬州人,?解書記,事前恩州刺史李希玄,往廣州謁嗣薛王,歸裝甚豐。於時,蜀兵部毛文晏侍郎、宣徽宋光葆開府、前陵州王洪使君,皆未宦達,舒子竊資而奉之。爾後三人繼登顯秩,而恃此階緣,多行無禮於恩牧,因笞而遣之。始依陵州王洪,奏授井研令,尋為王公所鄙。次依宋開府,亦以不恭見棄,轉薦於嘉牧顧珣。珣承奉貴近,誤奏為團練判官,賜緋,轉員外郎。未久失意,復疏之,俾其入貢,仍假一表,希除畿邑,實要斥遠之。邸吏知意,表竟不行。淹留經年,乃詣堂陳狀,只望本分入貢之恩澤。朝廷以其北面因依,莫測本末,優與擬議,轉檢校工部郎中。所謂三斥三遇也。愚嘗覽吳武陵為李吉甫相所誤致及第,因類而附之。   杜何博士(高諷附。)   杜何博士,相國駙馬悰之子,仕蜀至五轉,無它才俊,止以貴公子享俸祿而已。恥其官卑,詣執政陳啟,自述門閥,其末云:「昔年入貢,仕在花樹韋吏部先德之前﹔(即韋莊相也。)今日通班,在新津馮長官小男之後。(即少常銳也。)」執政愍而慰之。   有高諷者,自云太尉諸孫,羈旅三川而多忤物。每歎求官不遂,遍告人曰:「何不還我羅城來?」蓋以掌武所築,蜀人安之。其疏闊皆如此也。   韋巽尪鈍(周仁矩附。)   韋巽,太尉昭度之子也,尪懦蒙鈍,率由婢嫗。仕蜀,先主以其事舊,優容之,以至卿監。或為同列所譏云:「三公門前出死狗。」巽曰:「死狗門前出三公。」又能酬酢也。   周仁矩者,即蜀相庠之子,為駙馬都尉,有才藻而庸劣。國亡後,與貧丐者為伍,俾一人先道爵里於市肆酒坊之間,人有哀者,日獲三二百錢,與其徒飲啖而已。成都人皆嗟歎之。   中令忍欲(王彥章附。)   唐鳳翔李曮令公,收蜀,充饋運使,於蜀城東門外下營。魏王與郭侍中入居蜀宮,玉帛子女,它人無復見矣。中令寂寞無以遣,適潁川陳昭符仕蜀,累剖竹符,早在岐山,微有階緣,而得候謁,因求一美人以獻之。有蕭夫人者,乃蜀先主之寵愛也,曾賜與鳳翔歸降指揮使王胡(忘其名。),賜名丞弇。王胡乃岐王賜姓,連「彥」字,卒後,蕭氏寡而無子,其容態明悟,國人具聞。陳致媒氏,誘之而獻。抱衾之夕,中令於窗隙中窺之,歎其妍妙,乃詰所來。左右方以王胡為對。中令止之曰:「王胡背恩投蜀,誠不可容。然其向來吾之子姪矣,此事不可。」遽令約回。時有知者,皆重中令少年而忍欲復禮,誠貴達人難事。潁川每為愚話之。   周彥章本姓王,以軍功為金吾衛使。後主采選宮妓,王有女甚美,因命內人欲選入宮。王乃按劍曰:「某是先皇令與周氏作義男,本姓王,為眾所聞也。豈有王氏女而事王氏乎?」因召左右小軍將無婦者,以女衣襟結之,便為夫妻。爾後國變,王乃領兵於大安樓前,脅後主誅君側韓昭等,即其事也。   何見鬼   王蜀時,閬州人何奎,不知何術而言事甚效,既非卜相,人號「何見鬼」。蜀之近貴咸神之。鬻銀之肆有患白癩者,傳於兩世矣,何見之,謂曰:「爾所苦,我知之矣。我為嫁娉,少環釧釵篦之屬,爾能致之乎?即所苦立愈矣。」白癩者欣然許之。因謂曰:「爾家必有它人舊功德或供養之具存焉。亡者之魂無依,故遣為此祟。但去之,必瘳也。」患者歸視功德堂內本無它物,忖思久之。老母曰:「佛前紗窗,乃重圍時它人之物,曾取而置之,得非此乎?」遽令撤去,仍修齋懺,其疾遂痊。竟受其釧之贈。   何生未遇,不汲汲於官宦。末年祈於大官,自布衣除興元少尹,金紫,兼妻邑號,子亦賜緋。不之任,便歸閬州而卒,預知死期也。雖術數通神,而名器逾分,識者知後主之政,悉此類也。   孫卵齋   嘉州夾江縣人孫雄,人號「孫卵齋」,其言事亦何奎之流。偽蜀主歸命時,內官宋愈昭將軍數員,舊與孫相善,亦神其術,將赴洛都,咸問其將來升沉。孫俯首曰:「諸官記之,此去無災無福,但行及野狐泉已來稅駕處曰:『孫雄非聖人耶?此際新舊使頭皆不見矣。』」諸官皆疑之。爾後量其行邁,合在咸京左右,後主罹偽詔之禍,莊宗遇鄴都之變,所謂新舊使頭皆不得見之驗也。愚同席備見說,故記之。   馮見鬼   遂寧有馮見鬼(忘其名。),似有所睹,知人吉凶。潁川陳絢為武信軍留後,而劉令公知俊交替,摭其舊事,疊有奏論。馮生謂潁川曰:「府主雖號元戎,前無旌節所引,殆不久乎?幸勿憂也。」未逾歲而彭城伏誅。   有官人林泳者,本閩人也,嘗謂僚友曰:「安有生人而終日見鬼乎?無聽其妖。」馮聞之甚不平。或一日,對眾謂之曰:「閣下為官,多不克終,蓋曾殺一女人為祟,以公祿壽未盡,莫致其便。我能言其姓名,公信之乎?」於是慚懼,言誠於馮生,許為解其冤也。它皆類此。   休公真率   沙門貫休,鍾離人也,風騷之外,精於筆札,舉止真率,誠高人也。然不曉時事,往往詆訐朝賢,它亦不知己之是耶非耶。荊州成中令問其筆法非耶,休公曰:「此事須登壇而授,非草草而言。」成令銜之,乃遽於黔中因病以《鶴詩》寄意曰:「見說氣清邪不入,不知爾病自何來。」以詩見意也。   馮涓大夫有大名於人間,淪落於蜀,自比杜工部,意謂它人無出其右。休公初至蜀,先謁韋書記莊,而長樂公後至,遂與相見,欣然撫掌曰:「我與你阿叔有分。」長樂怒而拂袖。它日謁之,竟不逢迎,乃曰:「此阿師似我禮拜也。」自是頻投刺字,終為閽者所拒。休公謂韋公曰:「我得得為渠入蜀,何意見怪?」(道門杜先生,亦以此疏之。)   國清寺律僧嘗許具蒿脯,未得間。姜侍中宅有齋,律僧先在焉,休公次至,未揖主人大貌,乃拍手謂律僧曰:「乃蒿餅子何在?」其它皆此類。通衢徒步,行嚼果子,未嘗跨馬。時人甚重之,異乎廣宣、棲白之流也。 End of the Project Gutenberg EBook of Bei Meng Suo Yan, by Yenchiung Sun *** END OF THIS PROJECT GUTENBERG EBOOK BEI MENG SUO YAN *** ***** This file should be named 25173-0.txt or 25173-0.z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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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exists because of the efforts of hundreds of volunteers and donations from people in all walks of life. Volunteers and financial support to provide volunteers with the assistance they need, is critical to reaching Project Gutenberg-tm's goals and ensuring that the Project Gutenberg-tm collection will remain freely available for generations to come. In 2001,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was created to provide a secure and permanent future for Project Gutenberg-tm and future generations. To learn more about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and how your efforts and donations can help, see Sections 3 and 4 and the Foundation web page at http://www.pglaf.org. Section 3. Information about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is a non profit 501(c)(3) educational corporation organized under the laws of the state of Mississippi and granted tax exempt status by the Internal Revenue Service. The Foundation's EIN or federal tax identification number is 64-6221541. Its 501(c)(3) letter is posted at http://pglaf.org/fundraising. Contributions to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are tax deductible to the full extent permitted by U.S. federal laws and your state's laws. The Foundation's principal office is located at 4557 Melan Dr. S. Fairbanks, AK, 99712., but its volunteers and employees are scattered throughout numerous locations. Its business office is located at 809 North 1500 West, Salt Lake City, UT 84116, (801) 596-1887, email business@pglaf.org. Email contact links and up to date contact information can be found at the Foundation's web site and official page at http://pglaf.org For additional contact information: Dr. Gregory B. Newby Chief Executive and Director gbnewby@pglaf.org Section 4. Information about Donations to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Project Gutenberg-tm depends upon and cannot survive without wide spread public support and donations to carry out its mission of increasing the number of public domain and licensed works that can be freely distributed in machine readable form accessible by the widest array of equipment including outdated equipment. Many small donations ($1 to $5,000) are particularly important to maintaining tax exempt status with the IRS. The Foundation is committed to complying with the laws regulating charities and charitable donations in all 50 states of the United States. Compliance requirements are not uniform and it takes a considerable effort, much paperwork and many fees to meet and keep up with these requirements. We do not solicit donations in locations where we have not received written confirmation of compliance. To SEND DONATIONS or determine the status of compliance for any particular state visit http://pglaf.org While we cannot and do not solicit contributions from states where we have not met the solicitation requirements, we know of no prohibition against accepting unsolicited donations from donors in such states who approach us with offers to donate. International donations are gratefully accepted, but we cannot make any statements concerning tax treatment of donations received from outside the United States. U.S. laws alone swamp our small staff. Please check the Project Gutenberg Web pages for current donation methods and addresses. Donations are accepted in a number of other ways including including checks, online payments and credit card donations. To donate, please visit: http://pglaf.org/donate Section 5. General Information About Project Gutenberg-tm electronic works. Professor Michael S. Hart is the originator of the Project Gutenberg-tm concept of a library of electronic works that could be freely shared with anyone. For thirty years, he produced and distributed Project Gutenberg-tm eBooks with only a loose network of volunteer support. Project Gutenberg-tm eBooks are often created from several printed editions, all of which are confirmed as Public Domain in the U.S. unless a copyright notice is included. Thus, we do not necessarily keep eBooks in compliance with any particular paper edition. Most people start at our Web site which has the main PG search facility: http://www.gutenberg.net This Web site includes information about Project Gutenberg-tm, including how to make donations to the Project Gutenberg Literary Archive Foundation, how to help produce our new eBooks, and how to subscribe to our email newsletter to hear about new eBooks.